“我没有执迷不悟,是纳吉放不下你,这才求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你以为我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城?”
自从兵变之后,全城戒严,在铲除乱党的同时,楚睿辰下令,在看到外族之人,没有正式官籍的全部抓入天牢,其中就包括所有鄂尔多隆的奴隶,那些他曾经千里迢迢就带进上京的奴隶。
“哦?”叶苼看了一眼纳吉:“我还当你约我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其实你不该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好狠的心!”卡丽娜的眼底闪过一抹锐利:“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心狠手辣的了,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比我卡丽娜的心更狠!手段更毒辣!”
纳吉痛苦的捂住了脸,他重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住摇头道:“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才能回到我们鄂尔多隆人民的中间?格桑,你告诉,告诉我…”
这样一个壮硕的男子当纵马驰骋,弯弓搭箭,现如今反而被儿女情长折磨的痛不欲生,叶苼所见,也不自觉的有些同情起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再是以前的格桑了,我是现在的叶苼,你只要记住,格桑已经死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你没死!你这不是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吗?鄂尔多隆的狼王保佑你!我们的父母在天保佑你!求求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格桑!”
“够了!”卡丽娜厉声呵斥,将他打断:“纳吉,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不行!”纳吉大叫一声,又猛的站了起来:“若是,若是格桑今天不跟我走,我不在乎和她同归于尽!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话吗!生不能在一起,那死了就埋在一起好了!”
叶苼的眼眸骤然一睁,有点震骇的看着面前之人。
说真的,她还真有点担心这个男人会做出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已经开始想计策了。
然而她越是平静无波,就让纳吉越是慌乱不已,着急的在房内走来走去。
卡丽娜没好气的坐在一旁,只是赌气。
叶苼反而不疾不徐的问她道:“你们打算去哪?”
卡丽娜讥嘲道:“呦,你问这个做是?难不成你要让你的王爷带兵前来把我们赶尽杀绝吗?我们鄂尔多隆的儿女可不会怕他,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生谁死呢。”
“你误会了,我只想看看你们要去的地方安不安全。”
“放心安全的很!我卡丽娜现在只是暂时离京,回去你告诉楚睿辰,就说他的脑袋早晚是我鄂尔多隆的!要祭祀在狼王面前,告慰死去儿女的在天之灵!我们是不会放过他的!”
“好,我一定转达。”
“不转达!”纳吉又一次叫嚷起来:“格桑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卡丽娜冷哼一声,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那意思是说,你看着办吧,有本事就将纳吉赶走,没本事你就被纳吉带走好了。
叶苼从容而笑:“让我跟你走可以,但将来的每个日|日夜夜我都会对你心怀怨恨。”
纳吉不解“你为什么要怨恨我?我会给你快乐!给你幸福!”
“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叶苼晃着手上的茶盏,那碧绿茶汤倒影着她的目光,其中一闪而过的,是她身为女子的敏锐细腻,以及不似女子的大气强势。
“我想要这四海臣服,天下归一,我想要这龙袍凤冠,御道宝座,我想要与这世上最强的王者一同站在最高处,俯瞰这天地浩荡。”
她说完之后抬头看向纳吉,只见他已然震惊的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了。
叶苼轻笑,嘴角浮光落蕊一般清澈:“怎么,鄂尔多隆的哪个女子不是追随最强的勇士?我也在追随最强的勇士,难道我有错吗?”
“你!”纳吉惊慌失措起来:“不,你,你没错,可……”他又飞快说道:“我去找楚睿辰!我要和他一战!不惜一死!”
“你有这个资格和她一战吗?”叶苼讥嘲。
纳吉被惹怒了,反问她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就没有这个资格和他一战!”
叶苼答道:“他的铁骑攻陷了你的家园,让你沦为丧家之犬一般,你们之间已经是天差地别,等你哪天羽翼丰满,家园重建,再和他一决雌雄也不迟。”
此话一出,室内安静如许。
不仅纳吉正经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卡丽娜也不禁多看了叶苼几眼。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吴仓之前和她说过,这场兵变,看似是太后一手操纵策划的,但实际上却是叶苼和楚睿辰一起促成的。
他们二人,一个手握熊兵百万,一个潜伏宫中,伺机而动,终于将京中蠢蠢欲动的势力铲除殆尽。
所以,这个格桑真的不是以前的格桑了,而是叶苼了?
可一个人怎么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不论如何,叶苼对纳吉说的话总算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纳吉不在纠缠,但却没有放弃,只是说好了,若自己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一定要和楚睿辰一句雌雄,在此之前,请她务必不要忘记自己。
叶苼想起自己曾经教少年天子画过的,那种名为鸳鸯的鸟儿,据说这一生只要认准了个配偶,纵然山崩地裂也矢志不渝。
在这一点上,人确实无法与之相比,她倒宁愿纳吉赶紧将她忘掉,省的徒增烦恼。
卡丽娜和纳吉离开茶楼的时候,金色的火烧云已经铺满天际,而这上京的繁华却是昼夜不歇的。
叶苼站在楼上看着卡丽娜是被一个男人抱上了马,隔得有点远,看不真切,她指着那人道:“是谁?”
掌柜笑道:“您大概是不知道,那一位可是京中的英雄,漠北大将军吴仓,在上京厮杀之际,是他的神勇之兵撞开了上京的大门,王爷这才能长驱直入啊。”
“吴仓……”并不陌生的一个名字,叶苼的记忆一向很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去年自己还是军中奴隶的时候,吴仓就和卡丽娜有过一段瓜葛,没想到时隔一年,两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掌柜王辞抚掌笑道:“这鄂尔多隆的小娘子倒是放浪,舍弃了宏王,转投吴仓帐下,啧啧……”
话说出口,又觉不妥,赶紧捂嘴说道:“阁主,您看我居然当着您的面说些有碍观瞻的话,实在失礼了啊。”
叶苼不以为意道:“无妨,你说的也没错,自古以来美人关最难过,我只希望这吴仓将军是眼明心细之人,也希望卡丽娜能与他真心相守,莫再闹出什么事端才好。”
“那可就说不准喽……”王辞摇摇头。
两人在这檐下站了一会,王辞又道:“最近怎么不见江公子从齐国送信过来?”
“哦……”叶苼的眉眼微微耷拉下来,有点不敢去看王辞:“我和他说我要跟楚睿辰去往军中了,让他不要再往上京送信了。”
掌柜大惊:“您要离开京城了?”
叶苼点头。
“那,那江凤怎么办啊?”
“江凤?”叶苼笑着反问王辞道:“我去哪里,去做什么,要和江凤报备?”
王辞着急道:“人人都看得出来,江公子对叶姑娘也是一片痴心。”
“既然人人都看出来了,我又岂会不懂?”
叶苼低低叹口气道:“王掌柜,您要说什么,我都明白,可正因如此,我才下定决心,不去找他……”
王辞不解:“这是为何?”
“我不想再和他牵扯不清,也不想再因为一己之私而欺骗伤害他的感情,但愿时日一长,他能将我忘掉吧。”
王掌柜震惊道:“那这么说来,您已经做好自己的选择了?”
叶苼点头:“我配不上他,他本无忧公子,家财万贯,来去潇洒,我配不上他。”
王辞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拱手道:“老夫死守飞檐阁,等阁主归来!”
叶苼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天边远处如火如荼的火烧云道:“那我便回了,今日来此,不止是为了赴约,也是为了和你道别。”
“叶姑娘稍等……”王辞急急下楼往柜台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就将一叠银票拿上来交给叶苼道:“叶姑娘,出门在外,这银钱是不嫌多的,您在摄政王爷身边也没个名分,花人家的钱总不如自己的痛快,缺少什么,尽管置办,走路累了就雇轿子,别不舍得!”
叶苼被这王辞给逗乐了:“没想到你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而且还这般鸹噪,就好像做母亲的嘱咐要出远门的儿子一样。”
王辞皱着眉头,有点不悦道:“您这话说的……我与姑娘也算是忘年之交了,您当我是长辈,那我也不敢自居啊。”
“这长辈,您却也当的。”
叶苼接了银票,冲他道谢之后就登上回王府的马车了。
车辕辘辘,迎着晚霞往摄政王府而去,这座京城长街,留下了她太多的记忆,好像每个角落里都能看到自己经过的身影一样。
进京不足一年,自己却原来对这上京已经这么了解了啊。掀开车帘,不远处的地方她也比较熟悉,那是她除了皇宫之外,第二个去的地方——宏王府。当年浩荡气派的王府一朝颓败,已经是大门紧闭,门前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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