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薨逝,皇帝改年号为福泽,福泽元年的夏天酷热而又漫长,江北一带一度干涸无雨,朝中救灾的奏折高压不下。
摄政王楚睿辰虽然已经搬离东宫,但每日里大多数的时间还是留在宫里的。
和以前不同的是,在平时天色已晚的时候,他不再在宫中留宿,不管多晚都连夜出宫。
因为他知道,当他亲手将太后斩杀在剑下的时候,他和小皇帝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弟之谊,不管将来如何,起码此时,小皇帝再未叫他一声兄长。
也不论他回家多晚,叶苼总是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等他。
听到那远方传来的马蹄声与灯火辉映,直到男人撕破暗夜而来,马上门前,二人相视一笑,便倍觉温暖。
也正如楚睿辰所向她承诺的,自从回到王府之后,王妃聂云裳好似消失了一样,再未在叶苼的面前出现过。
起先她不想去追问,但时日一场,真的没再见到这位王妃的时候,自己不禁也心下起疑,难不成这王妃已经不在府中了?
不过远远向临湖小院望去,在那座属于摄政王妃的院落里,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又不似无人居住。
“叶姑娘,您看什么呢?”丹青忽的从她身后冒出来,冲她嬉皮笑脸的问。
叶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丹青今日穿着一件穿花蝶的粉色长裙,外罩一件月白纱衣,整个人看上去轻盈而又讨喜,不禁笑道:“这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打扮果然是上心了。”
丹青不禁红了脸蛋,羞赧说道:“叶姑娘就会打趣我。”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看你穿了新衣服,难不成新郎官今天要过来?”
丹青这才搓着衣角点了点头,不过又急急问道:“您到底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迷?”
叶苼指着不远处的临湖小院道:“王妃还在府里吗?怎么那里还住着不少的人?”
丹青踮脚看了一眼道:“在府里啊,不在府里在哪?而且她都要生产了。”
“哦……”叶苼点了点头,她一直不太想去问聂云裳的事情,显得自己多关心她一样,不过现在既然都打开话匣子了,索性问道:“那怎么平日不见她时常出来走动?”
“嗨,王爷说了,将她禁足于临湖小院,不过这事府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叶苼皱眉道:“说禁足就禁足?聂云裳可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人。”
“可不是,寻死觅活的,还上吊了呢,见王爷管都不管,问都不问,现在知趣了,一心想着生儿子,生了儿子好让自己翻身,我看她就是做梦,下辈子也未必能翻身了!”
丹青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幸灾乐祸,不过叶苼却高兴不起来,现在聂云裳这样和她当初被困冷宫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王妃的身份还在,有人伺候,有人照顾,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对她的孩子不利。
“叶姑娘,您别管她了,她害您害的还不够啊,不过您也大度,飞白可恨死她了。”
“她现在被禁足了,也是对她的惩罚,算了吧,反正我也马上不在京中了,这些事情,看淡了。”
丹青听闻,又赶紧捉住她的手,很是不舍道:“王爷真的要带您一起回军中啊?王爷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呢,我跟您学煮茶还没学会呢,这就要分别了啊。”
叶苼莞尔一笑:“学了那么多次还没学会,你是故意的吧?”
丹青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想在成亲后给公公婆婆露一手吗!本还想着等成亲的时候你送我出嫁的,现在也赶不上了。”
叶苼也有点遗憾的点点头,丹青不似飞白那般痴情,而且还是是一根筋的脑袋,自觉年纪已大,不愿蹉跎在这摄政王府,就求着画屏帮她婚配了得了。
画屏也乐见其成,充当了一回红娘,男方是一位五品京官管家的儿子,娶了摄政王府大丫鬟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据说公婆见了丹青这般标志,更是乐不可支,这婚事也就成了。
“你放心,画屏一定会将你的婚事风风光光的给办了,成婚之后就算不在公婆面前露出泡茶的技艺也没关系,他们也会善待于你。”
丹青小脸一红,又羞赧的点了点头。
在丹青离开之后,叶苼还是往临湖小院看了看,说到底,心中那份同情倒是真的。
临湖小院的门前确实有侍卫把守,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叶苼平时很少到这里来,尤其是时隔几个月后又回到王府中之中。
“叶姑娘。”看守院门的侍卫抱拳向她见礼,询问她道:“您要进去吗?”
叶苼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看不真切,点了点头道:“王爷允许吗?”
“王爷只说不让王妃出来,别的没说。”侍卫说着就将门打开,请她进去。
叶苼点头这才走了进去,只见入目一片苍翠青葱,春天种植的花木已经繁盛的生长起来,抽纸发芽,开出各色的花朵。
不得不说,王妃所居小院到底是这府中上上之地,临接湖泊,假山堆叠,移步换景,边走边看,倒也是乐在其中。
叶苼走了一会,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她就停住了脚步。
“娘娘,这李子还没熟透呢?您不觉得酸吗?”
“不酸,你没听说过哦,酸男辣女吗?一点也不酸,我儿子喜欢!”
叶苼忍俊不禁,酸儿辣女的说法民间由来已久,想当年她怀孕的时候,酷爱吃甜的东西,没想到还是生了一个儿子……
再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聂云裳正坐在树荫底下,面前摆着张桌案,上面却堆满了各色吃食。
只是聂云裳本人,她却不敢去认了……
这段时间没有见她,她整个人都因为怀孕的缘故圆了几分,也许是吃的太多,也许是肚子太大,总之和以前她所认识的聂云裳不太一样了。
“娘娘,您尝尝这个秋葡萄,可好吃了。”一旁的丫鬟殷勤的将手上的葡萄洗干净了往她的手上塞。
谁想这聂云裳一把将葡萄打掉,指着那丫头,瞪大眼睛道:“吃什么吃!我才不吃!里面有毒药怎么办?你想毒死我啊?想毒死小世子吗!”
丫鬟吓坏了,赶紧跪下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叶苼隔的不远,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葡萄,又看了看聂云裳,眉眼不禁微微眯紧。
聂云裳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有很大的不同,这不同还体现在她的妆容上面。
她明显可以看出,她画的妆容比以前更浓了几分,妖艳的有点不太像她。
以前京中盛传她是第一美人,现在看来,恐怕连第一百美人都排不上号了。
可悲可叹……
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唯恐上前了又遭她嫌弃。
就在这时,聂云裳身边的贴身婢女宝雀从不远处走了过去,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走过去笑道:“小姐,您怎么又坐在这里了?着凉了怎么办啊?”
聂云裳白她一眼,指着她道:“你这个不长眼的小蹄子!给我过来!”
宝雀不情愿的往前走了两步,聂云裳扑上去就要打她,谁想宝雀却忽的闪开,让她扑了个空,险些歪倒在地,惊险万分。
叶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看向宝雀的目光凌厉了几分。
只见宝雀还不以为然道:“小姐,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现如今,你也就只有这个肚子值钱了,要是小产了,可如何是好?”
“你!”聂云裳指着她道:“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生不出儿子!”
“我怎么会巴不得你生不出儿子呢?”宝雀冷哼一声道:“是您自己个儿魔障了,把人人都往坏处想,我也没的办法。”
她说着,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道:“你们都把王妃娘娘伺候好了,要是娘娘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我扒了你们的皮!听到了没有!”
“是,是!”众人战战兢兢。
聂云裳忽然高声笑道:“好好好,听到了没有!王爷说了,你们要把我伺候好了,不然扒了你们的皮!”
绿珠又呸了一声,怒骂道:“就算生出儿子了,估计也是个疯疯癫癫的儿子!”
“你胡说什么!”叶苼实在看不下去了,拂了花木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绿珠骤然被人呵斥,唬了一跳,再定睛一看,见到是眼下风头正盛的叶苼,更是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叶,叶姑娘!奴婢,奴婢什么也没说啊叶姑娘。”
其余众人一见宝雀跪下了,也赶紧跪下磕头。
叶苼皱眉看了一眼宝雀,又看了一眼傻笑的聂云裳,终于意识到,这聂云裳被关在这临湖小院,加上心中悲喜交加,只怕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若是不赶紧治疗,日后肯定会成为另一个襄嫔。
而她应该自己也想不到,平时器重的贴身奴婢居然也会欺负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宝雀!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王妃说这种话!”
宝雀瑟缩道:“奴婢,奴婢没有说什么啊……”
叶苼怒斥道:“大胆!你还敢狡辩!方才你说了什么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羞辱主子在先,如今还敢诅咒王爷的孩子?”宝雀咬紧了牙关,恨恨看向叶苼。“既然叶姑娘诚心要刁难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不过您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奴婢,只不过您是王爷身边的,我是王妃身边的,您要发落我也得先问过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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