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说两句吧。”
那屋外红色的宫灯比平时挂的还要多,光亮穿透薄薄的窗纸照射进来,打开狻猊销金兽的香炉,舀着一勺蜜色干燥的香粉洒进去,里面很快就冒出袅袅青烟。
以手合香,叶苼对身边绿珠说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这心里正激动的噗通噗通跳呢,睡不着了。”
叶苼失笑,冲她摇头:“恐怕明天就要做新娘子的公主也未必有你这么激动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室娶嫁呢,之前王爷娶王妃的时候我也没能看到……”
她话说出口,急急捂住了嘴巴,眉眼一弯,就尴尬的笑了出来:“奴婢说错话了,叶姑娘就当没听见吧。”
叶苼摇头,不以为意:“其实大雍皇室娶嫁确实非常隆重,而且还有些太过铺张浪费。”
“您也不能这么说啊,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她还是公主,怎么着也得风风光光的啊,两国的百姓可都看着呢!”
叶苼见她如此,又打趣道:“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嫁,我还不能说句歪话了。”
绿珠又讪讪摸着鼻头不好意思道:“奴婢这不也是为公主高兴吗,只是王爷此去邻国,山长水远的,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叶姑娘可得有一段时间见不到王爷了,您不想他吗。”
叶苼看着面前狻猊金兽之中所冒出来的青烟,眸光浅淡,嘴角笑容亦是薄薄一片。
她知道,楚睿辰这一次离宫,要想再回来恐怕就有点难了,太后费尽心机布下这个生死局,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想或者不想,他都得去,很多事情,我们太过渺小,也是无能为力。”
“是啊,有些事摄政王爷那样的人物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是我们呢。”
“恐怕这个世上无人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吧,他送公主出嫁是太后的意思,也是他对胞妹所尽的一份心。”
“叶姑娘,您说,就算是皇上,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吗?”
叶苼看向绿珠,似乎觉得她在明知故问。
绿珠却又急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摄政王,没有太后,皇上就是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那他,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你看,每日所有人见到皇帝都高呼万岁,身为天子,又真的能长命万岁吗?”
经她这么一说,绿珠又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叶苼看着她,只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反问道:“你想左右自己的命运?”
“我一个奴婢,人小位卑,怎么有办法左右命运呢?不过跟在叶姑娘身边就觉得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强!”
叶苼也是莞尔一笑,想到过几天未知的状况,她就不禁多看了绿珠几眼。
“明日公主出嫁之后,你到皇上身边伺候吧。”
绿珠大惊:“叶姑娘,您不打算要我了啊?”
叶苼笑着摇头道:“皇上最近很喜欢你,也喜欢和你说话,你去皇上那里伺候几日,我便接你回来。”
绿珠更是一头雾水:“皇上喜欢奴婢,奴婢就得过去伺候?您没听说过,伴君如伴虎,奴婢去了,万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那还不是要掉脑袋的?”
“你放心,有我在,我这样安排,也是为你好。”
绿珠虽然不解,但看到叶苼那睿智而又专注的目光时,隐隐觉得她太过严肃,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若非事关生死,她应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思前想后,她最终咬紧唇瓣道:“那我听叶姑娘的,不过……您也要千万保重。”
“这你放心,没人比我更惜命的了。”
没人比她更惜命的了,从鬼门关来回走了一遭,她这条命背负着很多很多。
在公主大婚当日,整个皇宫是被热闹的鞭炮声唤醒的,天色尚未全亮,这代表着驱邪去秽的炮仗就震天响起,预示着这位先帝爷最宠爱的女儿终于要嫁为人妇了。
也间接代表着大雍对这这两国姻亲的看重!
天还没亮叶苼就已经醒了,先去伺候太后更衣用膳,今日早朝算是彻底罢黜,宫中主事比皇帝大婚的时候还要严谨几分。
拂云宫是这宫里最热闹的地方,早就有丫鬟婆子来回穿梭行走,将要准备的东西全部备齐,大红的仪仗候在拂云宫的门口,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太后娘娘驾到——!”万全有高声通传,宫中忙碌的人全都哗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均是那火红的颜色。
只见太后扶着叶苼的手走了进来,虽然已是徐娘半老,但太后仍然风韵犹存,尤其是今日穿着一件颜色明亮的金凤朝服,戴珠簪宝冠,簪着红缨,愈发让太后年轻了几分。
只见她信步而来,先是看了一眼宫中摆设,又满意笑道:“真热闹啊,哀家看着也觉得喜庆,都起来吧。”
众人谢过太后之后起身,太后一路进了公主的寝殿之内,只见这里也是张贴着大红的喜字,箱笼上都已红色的丝绸缠绕。
正坐在镜前梳妆的拂云公主楚筝听闻太后来了,起身就要回头行礼,却被太后快走两步,上前将她搀扶住了,喜不自禁道:“筝儿就不要多礼了,你今日大婚,哀家不受你这大礼。”
拂云公主楚筝却坚持道:“太后,您且坐在这里。”
她将太后按在自己的闺床之上,到底还是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磕了三个头道,这才直起身子看向太后道:“楚筝自幼没了母妃,在这宫中也多亏父皇疼爱,母后照拂,如今要嫁去他乡,山高路远,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母后当受我这一大礼。”
太后眼角已经有些许湿润,抬手擦着眼角说道:“平日里见你在这宫中鸹噪,行事风风火火的,哀家一直挺头疼,不过一想到你要嫁去邻国了,这宫里再也没了你的笑声,没了你的身影,哀家就觉得一片凄凉,这心里更是不好受啊。”
“母后……”向来有男儿泼辣性格的楚筝如今也是泪湿眼眶,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里衣,尚还没有披戴凤冠霞帔,那一头黑发即将挽成鬟鬓,从此之后嫁做人妇。
“好啦,母后不该说这些,也不该在你大喜的日子伤心,你快起来,别跪着了。”
说完就让叶苼去搀扶她,这边叶苼将楚筝搀起来道:“驸马爷那么疼爱公主,您嫁过去未必还惦念着我们呢。”
一句话倒把楚筝和太后一起逗乐了,太后连连点头说道:“就是这个理儿,你嫁过去未必还惦念我们呢,今天还哭哭啼啼的。”
“怎么不惦念,驸马待我再好,到底好不过母后,好不过父皇,也好不过大王兄啊。”
太后微笑点头,指着一旁的嬷嬷说道:“给公主梳妆吧。”
“是。”
楚筝又重新洗了脸,重新坐在铜镜前任嬷嬷给她梳妆挽发,这老嬷嬷曾经伺候过不少人的嫁娶,嘴里的吉祥话一套一套的,什么一梳梳到尾,夫妻俩举案齐眉之类,说的太后也是眉开眼笑。
在楚筝梳妆的空当,太后围着她那寝殿转了一圈,在看到她带着的箱笼中除了自己给的嫁妆之外,竟没了旁的东西,不禁狐疑道:“你如今是远嫁他国,就带这些东西吗?”
“带这些就足够了。”
太后又道:“你这宫里就没有你舍不得的东西?平日侍弄的花花草草,以及你惯常使用的物件?还有先帝在世时给你赏赐的东西?不带上?”
楚筝却道:“这一路上跋山涉水舟车劳顿,带上这些东西也不方便,我现如今是能少带一点,就少带一点!”
“傻丫头,又不让你扛着,摄政王去送你,他的人马给你带上这些东西,多带一些,到了他国也不至于失了脸面啊。”
楚筝却坚持道:“真的什么也不用了,带这么多东西,大队人马行路也会成为累赘,路上耽误的时间更久。”
太后还是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叶苼知道,她给拂云公主赏赐了这么多东西也不仅仅只是疼她宠她,主要还是大雍上邦的面子所在。
本以为这些东西配上公主自己要带的东西,能浩浩荡荡的运到邻国去,让邻国皇室更加敬畏,生出臣服之心,但没想到,拂云公主竟然这么不知趣,太后的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
又有内监通报说道:“摄政王爷和太傅丞相已经到了。”
太后点头,又对拂云公主道:“哀家先出去看看,你先行梳妆准备。”
“好的。”
叶苼与太后一道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楚睿辰一行人大步向这里走来,太傅和丞相肩负着送公主出城的重任,所以也一道来了。
本以为能看到楚睿辰穿红戴绿的模样,但到底还是让叶苼失望了,今日的他只是穿着端正的朝服,并没有过多的装饰。
二人对视一眼,就错开了眸光。
众人在殿中落座,太后才开腔说道:“大约几日的行程?”
楚睿辰道:“应该十日左右就能出了关塞,届时新郎会出来相迎,再有几日路程到达京师,也就半个多月吧。”
太后道:“大婚当日可一定要选一个好日子啊,哀家也不知他们那边是怎么安排的。”“这个一定。”只听太傅也摸着胡子道:“有王爷亲自压阵,那边事无巨细应该都会打点妥当,太后就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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