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公主本缠着叶苼陪自己一起往邻国去的,说自己的朋友当中就只有她有这样的自由,别人家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奉陪。
而叶苼却知道,只怕这公主前脚出来大雍,这后脚就得变天,那种时候她当然不能离开。
在拒绝了公主的请求之后,楚筝显得极为失落,叶苼只好告辞离开。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有点扎眼,远处太安湖碧波荡漾,花红柳绿,大雍宫廷中的夏日一片青葱之色。
随处可见宫人们脚步匆匆做着自己的差事,还有得闲的公主们在湖中划船,天空万里无云,一切都显得极为静谧。
这也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明天过后,公主出嫁,这样的平静都将被彻底打破。
从拂云宫中离开,叶苼回了慈安宫一趟,拿了让绿珠准备的食盒之后就又脚步匆匆的往西六宫去了。
穿过冗长的御道,和前面那些太妃所居住的宫室,她的目标很明确,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冷宫最深处,她加快了脚步。
夏天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冷宫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这里依然寒冷,没有虫鸣鸟叫,只有疯长的杂草和树木在宣告着又一个春天结束了。
踏入那座颇被的小院,那位曾经被称为芙蓉的女子正在院子中走来走去,没有手的她只能用自己的脚踩扁地上长出来的杂草,在看到叶苼来了之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这个微笑因为她脸上层层伤疤而显得非常诡异。
叶苼将食盒放在屋里的桌上,冲她说道:“我帮你带来一些米汤。”
这是用五谷杂粮磨成的粉熬成的米汤,不稀不稠,很适合没有牙齿的她喝,叶苼这次带的菜也是软软的山药泥,绊了一些肉末,让她容易下咽。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叶苼对她已经多了很多耐心,仔细的喂她喝了米汤,一边看她吃饭,一边想在她的脸上找到曾经的痕迹。
然而伤疤实在太多,她找不到半点和过去有关的印记,只能依稀分辨出这个人的大致轮廓。
她不禁感慨:“你以前应该很漂亮吧?”
女人看着叶苼,露出羞赧的神色。
因为漂亮所以被宠幸,所以才遭了妒忌,被关在这冷宫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太后很喜欢用的手段。
她不喜欢杀人,太直截了当,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但折磨一个人对她来说简直乐在其中。
在把这个人折磨到没什么意思之后,她停了下来,但还是不打算让她死,将她关在冷宫,忍受非人的生活,度日如年,让她自生自灭。
这才是太后的作风,也是太后的行事风格。
然而这么多年了,恐怕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冷宫中有一个女人当初被她折磨的奄奄一息,如今却还坚强的活着。
喂她吃完最后一口米汤,远处忽然响起了炮仗的声响。
女人向外望去,似乎对这声音有些惧怕。
叶苼笑道:“有一位公主明日要出嫁,这是给她准备的炮仗,想必皇上已经等不到明日了,现在贪玩先命人给放了吧。”
那女人的眼中又露出欣喜的神色,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很憧憬。
叶苼就耐心和她说道:“是拂云公主,在公主中排行第三,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迟迟拖着没有出嫁,如今可算是找到如意郎君了。”
女人点点头,似乎也为那女子开心。
只听叶苼又继续说道:“拂云公主跟在摄政王身边长大,风风火火的男孩性格,没想到竟然找了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着实让人震惊。”
女人赶紧用断了的手腕在地上画了几下,写出歪歪的太子两个字。
她可能只会写太子两个字,也因为这两个字写起来比较简单吧,叶苼看了也就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就笑着解释道:“楚睿辰在今年的大年初六已经成亲了,王妃是当初先帝金口玉言给定下的,京城中有名的一位美人,先帝说她是有福之人,出生时给大雍带来了福气,以后也能给王爷带来福气。”
女人迅速点着头,咧着嘴巴微笑,笑容非常难看,但那种激动之情还是难以掩饰。
叶苼虽然觉得心里有几分酸涩,不过还是说到:“王妃已经有孕在身,用不了几个月就能为王爷诞下子嗣,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孩子来看你。”
这女人更加激动起来,眸中一片水光潋滟,似乎快要哭出来了,然而她却又飞快的摇着头,用没有手的胳膊捧住脸,显而易见的,她担心自己吓着孩子。
叶苼只觉得心里酸涩,若是当初自己侥幸在火场中逃生,毁了容貌,就算儿子在眼前,她也没有勇气去相认吧?
拎着食盒从冷宫中离开,她走的是一条僻静的花园小道,眼看就要到慈安宫了,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惊了一跳,连连拍着胸口,她看着面前之人道:“追云?你怎么在这里?”
追云显然是有备而来,否则也不会直直从她头上落下来了。
只见他身着紫衣,抱着长剑,冷冷的看向叶苼,在这一片花木扶疏的掩映下,并没有发现他们。
叶苼见他不说话,心中一凛,已经皱起了眉头:“他让你跟踪我的?”
追云这才开口道:“放心,不是主子的命令,是我左右闲着无事,就想跟着你看看 ,看你有无做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来。”
不知为何,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似乎有点害怕听到追云承认自己被楚睿辰派人跟踪,其实就算是真的,他就算是真的不相信自己,就算是 真的要跟踪自己,也请不要承认,那样的话,她心里可能才会好受一点吧。
“你刚才去哪的?”
叶苼往前面走去,随口答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追云见她似乎不想理睬自己,又快走两步追上前道:“你去冷宫做什么?”
叶苼仍是没好气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追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知道自己又问出了一句废话。
这边叶苼继续往前走去,追云跟在她的身后默不作声,走了老半天,叶苼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你又不说话,还一个劲的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啊?”
只听追云道:“我想说的来着,怕说了你也回一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叶苼无奈:“那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吧,到你主子身边伺候着。”
“其实我挺想问问你的,你居然和一个冷宫的女人这么要好?冷宫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只见叶苼微微一笑,悠哉悠哉的说道:“如果我说那个女人我不认识,但我可怜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撒谎?”
追云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摸摸鼻头,最后又摇摇头:“不会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那就是这个原因,你相信我就好,我不用费力解释了。”
“哦……”追云被她堵了一句,讪讪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往慈安宫走去。
叶苼却又忽的止步,回头对他道:“你不要跟着我了,你是楚睿辰身边的人,而我现今是太后的女官,你跟着我,只会给我添麻烦,让太后对我生疑。”
“好吧,那你先走,我一会再去找主子。”
叶苼点头,又叮嘱他道:“不要告诉楚睿辰我去冷宫的事。”
追云多留了一个心眼:“为什么啊?”
叶苼看着面前之人,微微一笑:“我可以回答你,但你要向我证明,你足以被我相信。”
“荒唐可笑!我只忠于主子一人,为何要向你证明?你不说就不说,我将你去冷宫的事告诉主子你也管不着。”
叶苼掩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告诉你不是不行,但在此之前,你帮我找一个人。”
追云奇怪道:“什么人?”
“一个冷宫的女人。”
追云看着她,两人站在花丛树木之中,日已西斜,女子嘴角上扬带着的那抹笃定的微笑,竟好似散发着万丈光芒,靳贵而又清翟。
在与追云分别之后,她看到那漫天红霞,将这个世界渲染的她都快要不认识了,宫中上下已经一片张灯结彩,就等着明日公主大婚。
为了明天赶上吉时,摄政王楚睿辰今天索性就宿在东宫,宫中为公主而举办的酒宴几乎也是通宵达旦,为了讨彩头还给阖宫上下所有宫太监发了喜钱。
送太后离开酒宴,叶苼回到自己的住的地方,她知道,今晚恐怕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远远的看到绿珠等在门口,那一身翠绿的衣衫在红色宫灯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扎眼,她看叶苼回来了,冲她招手道:“叶姑娘,叶姑娘,怎么前头酒宴热不热闹?”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回房里去?昨天不还嚷嚷着有蚊子了吗?”
绿珠上前一步挽住她的胳膊道:“我不敢进您的房里去啊,要是一推门看到了旁人,我这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啊?”
叶苼失笑,在她的身上拍了一巴掌,与她一起推门而入:“你看,哪有旁人,明日他就要送公主远嫁,今晚一定得好好休息休息。”“说的是也是啊,要是来了您这儿,他就不能养精蓄锐了,这一晚上还不得翻云覆雨啊!”“你少说两句吧。”叶苼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将屋里各处的灯烛点上,其实就算不点灯屋里也一片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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