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看起来是疏离而平淡的。许晴始终把她想成是外来的入侵者,她憎恨她,憎恨一下劝说自己要学会原谅的人。寒冰欣笑着看许晴,微微仰着头,这仿佛是不动声色的交流。
“你还要说什么吗?医生没有告诉你,病人需要多休息吗?”许晴态度不友好,脸上变成了一朵充满了水分的花,旁若无人地肆意起来。
“我恨过程穗影!跟你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寒冰欣听到逐客令,没有走的意思,放轻松姿势,说,“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女生太可恶了,我甚至有想与她功归于尽的念头。所以,我去闹了她的婚礼,在所有人的面前把她说得一败涂地。”
“不过,我失败了。因为我以为那场婚礼的新郎是暖城,没有想到是杨率,然后我成了一场闹剧。不过,程穗影很大方,她说不要紧,她把我对她的伤害忽略了,对我的微笑,我看得出来,是真心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暖城和晴哲都这么喜欢她呢?的确她还算漂亮的,但是你我也根本都不差,所以程穗影她一定有一些特质是你我没有的。对不对?比如她的大度。”
许晴笑出了声:“看吧,说客,你又来劝我大度了。”
“其实我理解你,在生命的最后一个阶段,你想要紧紧抓住你的幸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幸福到底在哪里?是真的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握紧在手心里,看着他痛苦吗?还是还给他们自由呢?”
走吧,许晴冷冷地说。寒冰欣说,还有一件事,他们都没有告诉你。
在眩晕里温暖的泪水,许晴屏住呼吸,不让它流下来。她慢慢地穿上厚厚的外套,无力地蹲下身子系着鞋带,她脑海里重复着寒冰欣的话:“你也许知道,程穗影精神不正常,你也许以为她现在在拘留所里,但是很不幸地告诉你,在拘留所里的人是杨之然,她在事发的第一时间里就让程穗影安全转移了,而她甘愿地结果这冤枉的惩罚。”
杨率接收到了许晴秘密的短信,说是让他把外面的人支开,她想去看一看杨之然。杨率很有效率地把晴哲等人都支开了,然后一身轻便的衣服带着许晴往拘留所去。
许晴说:“你留在外面,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放心!”
杨之然见到许晴的时候是意外的,她的声音是颤抖的:“许晴,你还好吗?”许晴点点头,深邃地看着杨之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坚持做,想守护的人一定要好好守护。
“听说,程穗影的精神不稳定。”许晴抽搐着身子,面色苍白得毫无力气,“其实,你们可以让程穗影自首,说不定法官会因为程穗影的不稳定情绪而判得轻一些。”
你还是不肯原谅她吗?杨之然问。
在医院的夜里,许晴轻轻地把自己的辫子解开来,问着洗后还没有干透的头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个夜里,许晴睡得很香。
从拘留所出来,杨率一言不发,强忍住什么话也没有问,许晴也没有主动说她在里面跟杨之然说了什么,尽管她知道,过不了多久,杨率会忍不住来看杨之然,然后从中得知一切,但她还是享受着秘密的一切。
说了很多话,用不多的力气,在杨之然面前。她微微地抽泣,我等了晴哲那么年,一直等,一直等,到最后,他也一直没有来。到现在为止,来不及了。我快死了。
裸露的手臂和腿,洁白的肌肤光泽,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白色的花。许晴说:“我是痛苦的,我承受着身体与心灵的煎熬。掌握在手心里的,只剩下自己的心的温度了。”
晴哲在每天的时光里,都待在医院里,累了的时候躺在病房的沙发上小憩一会儿,然后强迫自己醒过来,一直坐在许晴身边,即便什么都不说,也静静地陪在病床身边。他记得,程穗影说过,无声的承诺听起来更可靠。
杨之然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已经瘦了一大圈,她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心里是一阵舒服,然后搜索到杨率倚靠着车门,耐心地等待着她。
“其实,许晴也很善良的,对不对?”杨之然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或许她只是没有放开罢了。对了,接下来,你和穗要打算怎么办?”
“等她好起来,带她去西安。”杨率镇定地说,新的环境,总能给人新的生活和意境吧。
每个人,都在每一场的离开与来到之间,反复折腾。人生,也在无数个前方的方向里,才有了更确定的含义。最伤人的环境,充斥了一帮帮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感情,以致于伤害才会重复循环,从不间断。
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只有熟悉的人。
我想走了,我想去走走。杨之然把头转向杨率。长期的精神疲惫,终于让强悍的内心也劳累了,直到抬不起一丝的力气。跌跌撞撞的冲击与碰撞,终于让自己想要安静地生活一段日子。
杨率问,去多久。杨之然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整理好的行李箱,一直摊开着,衣服上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灰土,她把衣服都拿了出来,换了一批,然后把几本书安放在箱子的最上层,合上,旧的生活就这样告别了。
把房间里的电源都切断了,只留下卧室里的一盏台灯,微弱的灯光仓黄地亮着,杨之然拿出抽屉里的信纸,拿起躺在台灯旁的笔,安静地坐下,她想要写信,写给心底最在意的人。
小影:
我走了。去哪里?杨率也这样问过我。
我也不知道,其实旅行是没有目的地,有目的的终点才不是心想要去的地方,对不对?或许,是我不知道可以停留在哪里,哪里没有你,也会让我留恋呢?
你会不会担心我过得不好?你会不会觉得我一个人在外面,日子会很窘迫?我常常梦见你,梦见我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记得,我们在雨里,伫立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一直转换着,车子和人也在转换着行走,像是一个游戏。我记得,那时候我过得很好,我想试一试,即使没有你,我是不是也可以过得很好。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我等你好起来,告诉我,你想我,那么,无论我在哪里,我一定放下手中的一切,回到你的身边,继续我们的生活。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所以,请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之然,于晚十一点,杨率收到杨之然寄给程穗影的信的时候,程穗影已经住院了,精神科。程年的白发在一夜之间冒了上来,晴母的欢笑也渐渐少了下去,常常看着电视也落下泪来,杨率常常独自一个人呆在程穗影的房间里,幻想着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在做些什么,想着什么。
杨率坐在床边,把杨之然的信读给程穗影听,一字一句,并不浓重的普通话,仿佛一下子就能把自己哭出来,到底是信的感情伤了心,还是心早已千疮百孔,随便一触碰,就已经支离破碎。
许晴也在医院里,病情不温不火,但是白血病是很重的病,再如何地平静,最后也会是不安的情绪骚动。晴哲一直陪在许晴的身边,他感觉自己亏欠她太多了,亏欠到愧疚溢出来。简单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乖乖地学校念书,不逃课,不惹事,帅气极了。暖城偶尔会去看许晴,也会来看你,只是许晴的病情不适合活跃的动作,暖城只能安静地跟她聊天,而你好像不认识暖城了一样。寒冰欣现在和暖城是很好的朋友,常常会一起吃饭,一起来看许晴和你。葛彤彤去了美国了,她来找过我,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她很抱歉她对你造成的伤害,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毕竟她那么爱我,最后的,是我对不起她。
穗,你听得见吗?杨率柔柔的声音低沉着。
程穗影的目光一直都定在窗外,医院的高楼看出去,什么也看不到,连最高的立交桥也丝毫入不了眼,能看见的只有一片纹丝不动的天和瞬息万变的云。她的注视,空洞得像一篇空白的文章,给了人无尽的想象。
泛白的墙壁上,谁也没有留下痕迹。这间病房,住过多少人,留下过多少人的回忆,除了医院存档里的记录,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证明谁来过。这里,是天堂,谁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独特,生了病的人只剩下可悲的苟延残喘。
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程穗影偏着头,好像没有察觉到蹑手蹑脚的动作,杨率靠在床沿上,困意袭来的睡意,晴哲走过去,拍了拍杨率的肩膀,叫醒他:“你先回去睡一觉,洗个澡,这里暂时让我来看着吧。”
杨率惺忪的睡眼努力睁开,点点头,把沙发上的换洗衣服和保温杯都一股脑地抓起来,轻轻地合上门。门缝里,程穗影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地躺着,没有因为外界环境的变化而有丝毫的改变。
正午的阳光太刺眼,晴哲把窗帘拉上一点,房间顿时阴沉了一些,程穗影眨了眨眼睛,继续注视着窗外惨白的一片空白。晴哲俯下身子,轻轻地在程穗影的额头上吻了吻,熟练的动作在阳光下是和谐的一幕。
空间又遁入成了寂静,晴哲拉过靠椅,在床边坐下,抓着程穗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仿佛是长久的静谧,手的皮肤略显粗糙。他动了动嘴唇,磕了磕牙齿,慢慢地开口,穗,好久不见。
穗,我不够爱你,我知道。
穗,我很懦弱,我很没用,我知道。我保护不了你,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我的不对。许晴住院之后,我有和我妈妈谈过,我问她知道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女生是谁。她说她知道,她是最近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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