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底层的光线

2017-08-26 作者: 森风
第39章 底层的光线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用这样对待小多。”

晴母用纸巾擦了擦残留油渍的嘴巴,双臂拄着桌子,手掌环成一个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哲,小哲可以回来,我们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好好生活。”

“有什么要求?”晴哲头也不抬,毫无激情地回应着,他连猜都不想猜。

晴母笑了笑,淡淡地说:“很好,小哲,你越来越明白我的心思了。”说完起身把餐桌上的饭菜一股脑儿地倒进垃圾桶里:“用过的东西要及时扔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要你做的,很简单,和田馥儿订婚。”

“妈!”晴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我的婚姻当做你商业的筹码?是,你为了你的生意,一定要我填报和田馥儿一样的大学,要我去认识她,要我去讨好她,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你现在居然要我和她订婚,你难道不能放过我吗?”

晴母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晴哲一眼:“你的人生,你能够选择吗?”说着她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扬着傲然的头,绰姿地进了房间。

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生命中最大的自由,只不过意味着不断地发现生命中,有很多可做之事,可念之人。然而生命中有太多的空隙,空隙里夹杂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地把专属于自己的生活,生活的大大小小和多多少少都收到限制,限制自己的内心与脚步。所有的身不由己,都像是被挖掘的喷泉,无止境地上涌。晴哲的思绪瘫了一地,全身酥软地抬不起力气,他轻轻地,轻轻地用只能被空气忽略的声音在心底嘶吼:“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有没有问过我,我喜欢什么,我想要什么。”

城市最底层的阳光无法冲破阴霾的阻碍,晴哲像是被封印在底层的光线,被活生生地束缚在一方狭隘里,只有成了一场奢谈。

程穗影站在杨率身边,霸占了登机口的位置,转身对着程年和晴父晴母是以微笑,摆了摆手,心头隐隐泛上苦楚,杨率家公司的财政状况依旧不佳,还没有逃脱困境,奶奶的日记本还有剩下的谜团,杨之然欠下的解释都像是阴沉的海藻束缚着在水里的身体,越束越紧,最后连呼吸也紊乱起来。

机场工作人员甜美的声音催促着各位乘客登机,冷漠地把依依惜别的人分割在两个地度。杨率推了推程穗影,淡淡地说:“走吧,考完试马上回家就好啦。”说完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程穗影从思绪里里挣扎出来,又回头摆了摆手,嘴唇轻轻地拼凑出“再见”的字眼,小碎步地跟上杨率的脚步。小跑着,头微微抬起,注视着杨率的脊背,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厚重,变得沉稳。岁月催人老,磨难使人成。时光让杨率慢慢褪去稚气的心灵,变得成熟。

这是好还是坏?程穗影摇了摇头,继续往前小跑。

悲剧是把一切美好的都毁灭在你眼前,喜剧是在一切灾难颠沛,希望流离之后,你依旧发现今日的太阳还在东方展露笑脸。悲剧抑或喜剧,也不过内心的武断,这尘间,又有多少是能够完全肯定的。比如那个叫做简单的男子。

“我以为你有多大的美丽,最后不是连一个程穗影都没有办法搞定。”葛彤彤气愤地把一沓钱往茶几上一砸,巨大的声响荡起玻璃杯里的水也颤抖着。简单笑嘻嘻地翘着二郎腿,手掌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葛大小姐不是也让心上人跑了吗?”

葛彤彤恶煞着通红的脸,话语里都带着尖锐的刺:“我警告你,简单,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结束了,拿了钱,该滚哪滚哪,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简单放下二郎腿,伸过手,摸过茶几上的钱,手指沾了沾口水,数了数钱,洋洒地扬过脸庞,简单笑意纵横,他傲然地扬起头,说:“开始的人是你,我没有意见,不过说结束的人还能不能是你,由我说了算。”

“你想怎么样?”葛彤彤警惕地竖起神经,紧张地问。

“哈哈哈”简单放狂着笑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葛彤彤一眼,一脚踹开了门,穿过音乐震耳欲聋,人群杂乱无章的走廊,摇摇晃晃地走过门口;小小的广场,路灯昏黄地照亮着,不远处的马路上,车水马龙的穿梭,让胃里的东西开始翻滚,一阵恶心,胃液按捺不住兴奋,简单活受罪地扶着路灯柱子,吐了黑色的宝马一车的呕吐物,他不解气地又踢了轮胎一脚,还骂了一句难听的脏话。

深夜里还在灯红酒绿的,大半都是没有心的。简单回头望着身后的建筑物上闪烁的霓虹灯,又让自己笑了笑,然后一阵摇摇晃晃的。马路上偶尔寂无一车,偶尔川流不息的喇叭把横行霸道的简单按得吓回去。所有的放纵都夸大了内心的不安,简单充满酒意的脸上,淡淡地挂了两行泪,晶莹的泪滴倒映在苍黄的灯光里,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简单,你想要什么?”简单沉沉地倒了下去,倒在车辆再也来往的街道旁,倒在了人安然入睡的深夜里。天还有多久才会白起来?人还要多久才会醒过来?

夜是难熬的。梦醒了,结束了,曾经努力地想过,是不是眼睛闭久一点,梦做久一点,睁开眼的世界会有许许多多的不一样,最起码天可以白一度,人会老一时。

寒冰欣依旧在美国,转了院,跨越了一个洲,唯一不变的是一直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躺着,她时常嘲笑命运弄人,在花尽所有的力气赶走暖城后,在以为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不多的光阴时,手术在冰冷的病房进行得很顺利,寒冰欣身体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麻木的次数越来越少。手术后期观察的日子里,寒冰欣依旧习惯躺着,仿佛要把自己定格在从前的国度里,一切都可以像从前一样,仿佛身边的人都还在一样。

寒冰欣也依旧会在美国时间的正午拨打一通电话,她不管不顾中国是否是深寂的夜里,她不管不顾遥远的电话里一如既往的悠扬的女声Sorry,you dial the telephone has been shutdown。每天每天,从手术成功的第一天一直到现在,从不间断。

这一年,美国的天一入夏天,小雨淅淅沥沥地在眼前,洋洋洒洒地落了一个朝夕。夏天,来得不知不觉,随风潜入夜,悄无声息地伴随在身旁。

电话里,温和的女声一次又一次地提示着Sorry,you dial the telephone has been shutdown。寒冰欣失望地撂下电话,从床上爬下来,缓缓地走到窗台边,透过窗户往外望去,一样的高楼,跨越了一个洲,景色便迥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心变了,看风景的眼光变了,还是身边的人变了,看风景的心情变了。

就好像,一切都变了的。

寒冰欣又翻了翻电话里的通讯录,离开的日子仔细算算也快有一年了,国内的朋友由于病情的特殊原因,多多少少都淡了联系,实在找不到多少理由再突然联系。一本通讯里,只剩下一个念念不忘的名字和一个不愿再拨通的电话。

寒冰欣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好久好久,想起自己电话里嘱咐过的“帮我照顾好暖城”,内心一阵纠结。程穗影,她还好吗?暖城回去后有和她联系吗?

这一年,中国的夏天,还热不热?

这一年,夏天里的那些人,还好不好?

寒冰欣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眺望着这一番亮丽的景色,轻轻地告诉自己:“寒冰欣,你要回去了,回中国。暖城,你在哪?”在前方的路,有人在离去,有人在回归,有人去了又回,有人回了又去。

“爸。”程穗影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在客厅里鼓捣着背包,默默地盘点着该点的东西,“家里的创口贴放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了。”

“茶几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深沉的声音穿过空荡的走廊传过来,杨父杨母还在奔波着公司的事情,常常起早贪黑的。程穗影蹲着身子,翻找着抽屉的角落,抽出几张创口贴塞进背包里,安心地笑着。

“你要去哪?小率呢?”程年的脸总是阴阴沉沉的,让人无法看透内心的表情,程穗影提了提手上的背包,一脸的兴奋:“我和杨率约好去骑车,他在楼下等我,我怕他骑车摔破皮,所以我备点药。”程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着点点头。

程穗影轻扬着脚步,小跳着往门口走去,眼神瞟到沙发上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心中一阵疑惑,手推开们把,轻轻停住脚步,问:“爸,这花哪来的?”说着脚抬起,轻轻地往外跨一步,程年短促地喝止:“小影,你回来。”

“嗯?”程穗影吧脑袋从门缝里伸回来,“怎么了?”

“你回来。”程年的语气冷漠,瞬间陷入一个冰点,“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程穗影纳闷地又换回了拖鞋,一脸疑惑地回到客厅,弱弱地问:“爸,怎么了?”

“这花……”程年伸过手把玫瑰花塞进程穗影的手里,“早上有个叫暖城的小伙子送给你的,你当时还睡着,我就没有叫醒你。”

“暖城?”程穗影诧异地笑出了声,“他回来了吗?”

“暖城是谁?”程年板着一张脸,神情里暴露出来的试探,莫名地戳中了程穗影的笑点,她捂着肚子,喘着气说:“爸,你误会了啦。暖城是我高三时候的同桌,毕业后他就去美国了,他可能刚回来,所以才来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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