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年还是淡淡的,也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他缓缓地开口:“看你需要送玫瑰花吗?玫瑰花代表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爸”程穗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心里依旧觉得好笑,“暖城他是一个比较木的男生,他可能不知道送什么花比较好才乱买的,你就别想了太多。”
“我是可以不想,但是早上你干爸干妈看到却是一阵紧张,一个劲儿地问我暖城是谁。”程年的情绪稍微拨动了一会儿,直直地埋怨,程穗影彻底笑翻了甚至,躺在沙发上站不起来,连连叹气:“哎呀,干爸干妈是干嘛,这么紧张,搞得我是他们儿媳妇一样……”话说到这里,停止了,程穗影表情僵硬地看着程年眉头紧锁的脸,迷乱在一片纳闷里,气氛制造得浑身不对劲,连不安分的因子都跳出来骚动了。
“爸”程穗影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程年循声抬起头,接受炽热的目光,陷入深深的沉默里。有些事情,只有最后被察觉的那一刻,才具有真正震撼心灵的力量,才具有打破一切的冲动。程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语重心长:“小影,你知道你干妈有多喜欢你的,她从小就把你当做她半个女儿了。”
“小影,你知道小率家现在面临的问题,我实在没有办法抛下你干爸干妈而一个人潇洒快活。”
“当初,你干爸干妈执意要走,他们能去那里?他们只是不想拖累我么,我实在没有其他什么办法把他们留下,只有小影你了。我提出让你和小率结婚,一是为了留住他们,二是你们结婚或许真的可以缓解一些经济状况。”
“小影,你要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
程穗影用手掌捂住脸,刹那间,湿了一片,她听得见自己在哭,她感觉得到自己在哭,不过她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是介意自己最后一个才知道自己的婚礼,还是介意自己成了一场最美好交易里的牺牲品?都不是,她只是在难过,难过自己再也没有离去去反抗,去拒绝。
“小影”程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这样。真的。”
脸整个地埋进膝盖里,泪水很快地浸湿了大片的裤腿,声音哽咽:“爸,我很难过。”
“我知道。”程年稳稳的声音荡在空气里,“但是你必须这么做,别无选择了。”声音落下,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毫不留情地压在背上,程穗影更是颤抖了一番。程年凝重地看了程穗影一眼,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安抚,却又不自觉地缩了回来,起身进了房间,门被重重地关上,他点开手中的烟,扯进力气吸了一口,仿佛是巨大漩涡里最有力的一口,浓烟画圈,一层又一层地在眼前飘荡。
客厅里的空气,流动了几番,缓缓地扩大了静寂与悠扬,哭声在回音缭绕的走廊里止住了脚步,程穗影抬起头,眼泪依旧不止境地淌了一脸,她明显地感受到一股席卷而来的含义,战栗地席卷着内心的不安,她用尽力气地深呼吸,几个来回,气息逐渐平稳,泪水也终于淌尽了。
生活中,总有那么多那么多无法改变的突然,明知无法改变,挣扎也是徒然,程穗影站在镜子面前,冷水冰凉地扫荡了通红的脸颊,透红的眼睛缓缓褪不去红晕。
“你怎么越来越磨叽了?”杨率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一脸的嫌弃,“我还给你震了那么多电话,一个都不给我接,女人真麻烦,娶了你真没有好处。”程穗影眨眨眼,看了看眼前活蹦乱跳的杨率,一言不发,杨率猛然察觉到不对劲,他拍了拍程穗影的肩膀,凑近了呼吸:“你怎么了?”而又发现程穗影故意掩盖的红眼睛:“你哭了?”
程穗影使劲地摇了摇头。
“干爸骂你了?”杨率试探着,“因为上次做饭的事情?”
程穗影咬紧嘴唇,不声不响,杨率用力地拍了拍程穗影的头:“你笨啊,干嘛傻站着被干爸骂,腿在你身上,你不会马上躲起来或者马上跑下来吗?”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程穗影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杨率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温柔地擦拭去程穗影脸上肆意的泪水,豪爽地说:“别哭了啦,大不了我改天下厨,做一桌好菜,吓死你干爸,看他以后还珍惜不珍惜他有个会做饭的女儿,而不是一个糟蹋盐的儿子。”
“扑哧”程穗影终于破涕为笑,眼泪汪汪地啜泣着,“别了,盐吃多了会死的。”
杨率无趣地吐了吐舌头,摸了摸程穗影的头:“好了吧?好了就走吧。再拖下去,我们是看不到夕阳了,到时候你可能真的要哭了,太阳可是不会等你给她做饭的,月亮要吃醋的。”程穗影缩着脑袋,用力地点点头,骑上自行车,飞快地行驶着,她希望这一路的奔波与疲惫把烦恼都殆尽了,迎接自己的是更开阔的明天。
杨率轻轻地瞪着自行车,轻轻松松地保持着领先的位置,在前面,所有的表情都不会被看穿,只有潇洒的背影完美地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心情沉重,所有的担心与忧虑在每一个天明里更清晰地提醒着自己,压力越来越重地压疼自己的肩膀与心,杨率站在落地窗旁,脸色阴沉黯淡,不如意的经历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坷,三番五次地折磨在路途里。成长,真的需要这样无法承担的痛苦吗?
隐约听见一大清早客厅里的骚动,父母像劳碌的蚂蚁般东奔西跑,干爸也不自觉地掉进这一场牵连里,他们的忙碌与付出都又像是警钟长鸣在心间,杨率捶胸,痛恨自己的无能。
“伯父,请问程穗影在吗?我是程穗影的同学,我找她有点事情。”客厅里忽然安静了,只剩下诺诺的声音。
“她还在睡觉。”程年冷冷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去叫醒她吗?”
拉开门缝,杨率看见暖城歉意地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伯父,你把这花给程穗影,告诉他我来过就好了。谢谢了。”程年点点头,轻轻地合上门,把玫瑰花轻放在沙发上,杨母连忙赶出来:“这人是谁啊?”
“小影的高中同学。”程年淡淡地回应着。
杨母担心地问:“他和小影是什么关系啊?怎么能送玫瑰花呢?”
“我也不知道。”程年拜拜手,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自顾自地在镜子面前鼓捣着领带,杨母的声音沉了下来,神情严肃:“小影真的肯嫁给小率吗?”
程年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意味深长地与杨母对视了一眼,缓缓地开口:“会的,一定会的。”杨率挨着门缝的眼睛停滞了,所有的思绪都像闭塞的泉眼,停止了。尽管直觉一直提醒自己,家长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不断揣测,却不曾知,秘密是自己的事情。
杨率退回脚步,听着客厅里的吵吵闹闹一番过后又归于寂静,门外响起一阵叩门声,程穗影穿着拖鞋,用力地拍了拍门:“杨率,你开门!”
“干嘛?”杨率又走到门口,深处一个脑袋,故意掩饰着情感,“一大清早,吵不吵?”
“我们骑车吧,待会儿。”程穗影兴奋地说。
杨率白了一眼程穗影一眼,嫌弃地说:“你真麻烦,骑车的时候,你不要拖我后腿。”说着重重地关上门,杨率靠着门,暗自一个人伤神。
杨率瞪足了力气,自行车的轮胎飞速地滚动着,他不愿意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他怕自己忍不住告诉程穗影,刚才他扶着自行车在楼下等了许久也不见程穗影出来,便冲上楼去,在门口听到了一切。
哭泣,像是最刺耳的噪声,时时地回想在耳旁。
从小的青梅竹马,从小的两小无猜,胜似一家人的感情,我愿意保护你,可是我不愿意你牵扯进入混乱的风波里,我不愿意委屈你。杨率放慢了节奏,停在了马路旁,一个人黯然地俯瞰城市尽收眼底的风光,程穗影毫无容易瞪足力气赶了上来,却看见杨率傻愣愣地站着,喊了几声名字都毫无反应,她也只好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走过去扯了扯杨率的衣角:“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骑不动了吗?”
“你真的要跟我结婚吗?”杨率突兀地转过脸,眼睛微微涨红。
程穗影终究还是被吓了一跳,即使一路上心里千思万想着要如何面对,可是当预想的一切真正地展示在眼前时,还是措手不及了,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都知道了?”
“穗,你为什么要答应呢?”杨率脸色涨红,竭斯底里地挣扎着,程穗影抽搐着脸部神经,淡淡地笑了:“不然呢?难道你要我推翻干妈的期待?难道你要我爸难堪?难道你觉得干妈还受得了多大的刺激?”杨率据理力争:“我妈是小孩脾气,只要你好好地跟她说,她还是会理解的,只是……”
“只是需要时间,对吗?”程穗影接过话茬,“那么,需要多久的时间?”
每个人都没有想象中重要,少了你,地球依旧自西向东转,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河水在流,鲜花在开在败,你也会被时间的尘土掩盖了遗忘。程穗影缓缓地倾诉:“我知道我没有那么重要,即使没有我,干妈也不会怎么样,可是,杨率,我背不起这样的罪责,我不想让我爸,让干妈难过。”
杨率看着程穗影因为激动而频频无声落下的眼泪,一言不发,心里一阵续着一阵的难受,他握紧了拳头,慢慢地开口:“穗,那晴哲怎么办?”
熟悉的名字滑过耳垂,缓缓进入心间,像一枚重磅炸弹投入深海里,巨大的闷响垂直地往更深更黑的海底,程穗影恍然地战栗着,闭上眼,让拨动缓缓地趋于平静,她抬起头,问:“他有没有找过你?”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