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曾经住过的楼层

2017-08-26 作者: 森风
第26章 曾经住过的楼层

人去楼空,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病床上空无一人,被子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餐桌上的早餐已经被人清理,厕所的垃圾筒也空荡荡的,房间俨然被人可以打扫过。电话陷入一阵忙音,无人接听,无法接通,暖城失了魂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悲伤不言而喻,他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痛恨自己被气愤冲昏头脑,陷入显而易见的圈套里。

门被推开,暖城的心被撩起,护士抱着整齐的棉被走了进来,暖城一个箭步跑上去,紧紧握着护士的双臂,指着病床问:“寒冰欣呢?她去哪里了?”

护士用力地挣脱开暖城的手:“寒小姐已经出院了。”

“她人都没有好,怎么能够出院呢?”暖城激动地又拽住护士的手,凶凶的眼神。护士吓坏了,怀中的被子掉在地上,诺诺地说:“我只是护士,又不是医生,我不知道。”暖城听完甩开护士的手,往值班室冲去,一路奔跑,抓着人就问,大大小小的值班室都跑了一遍,最后落寞地一个人坐在过道的座椅上,一头埋进深深的自责里。

寒冰欣被抱上车内,她透过厚厚的玻璃,看了看曾经住过的楼层,玻璃上蒙着一层白雾,兴许是太阳光反射的原因,兴许是一个人的呼吸,所有的美好的回忆都止了步。

“暖先生,是吗?”

暖城抬起头,灰暗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医生,医生笑着递过来一封信:“我是寒冰欣小姐的护理医师,她临走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暖城拉住医生的衣袖,激动地问:“你一定知道寒冰欣去了哪里,快点告诉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医生把信塞进暖城的手里,转过身走了。暖城失望地坐下,手里紧紧地握着信笺。

暖城:

我们再见!

寒冰欣,偌大的白纸,只言片语,毫不累赘。暖城失去了力气,手中紧握的信失重地掉在了地上,冰冷地躺在瓷砖上。

人生的悲剧总可以用沉重来比喻。人常说重担落在我们的肩上。我们背负着这个重担,承受得起或承受不起。我们与之反抗,不是输就是赢。

寒冰欣的悲剧是因为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寒冰欣从未和暖城合过影,就这样,她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她与他一起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却没有遗存任何触摸得到的证据。

因此,寒冰欣更乐意对放了手的爱情保持忠诚。

暖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简单的小公寓,来不及放置家具。他默默地收拾起衣物,当初带来的又要原封不动地带走。半年以前的飞机场里,他牵起寒冰欣的手,在程穗影面前。这一场爱情公之于众了。爱情一旦公之于众会变得沉重,成为负担。

“妈。”晴哲做爱沙发上,端起浓浓的咖啡,“你今天记得给小多买几套衣服,上次她脚扭伤,我又不知道她的尺寸,还是你帮她买吧。”

晴母在餐桌旁,往起司上涂抹果酱,点了点头:“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在附近的商场看看。”

晴哲笑了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轻松地换个体育频道,看昨晚落下的篮球赛,隔了一晚的球员热情未减,大汗淋漓地挥洒着汗水。

许晴一袭谁也出现在餐桌旁,拉开凳子坐下,拾起一片涂好果酱的起司,自然地享受着,晴母祥和地看着许晴:“小多,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呢?”

许晴瞄了一眼沙发上的晴哲,故意加大了分贝:“我想去看看教堂。”

“看教堂?谁要结婚么?”晴母优雅地用纸巾抹了抹嘴唇,饶有兴趣地继续着话题。

“我!”许晴平静地忽略所有的眼神,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晴哲针毡不安,动了动姿势,怎么也躺不舒服,聚精会神的思绪被活生生地打乱,不安像无数虫子蔓延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眼睛常常飘向餐桌,晴母的情绪也被挑动,她试探着问:“小多,你要和谁结婚啊?”

“妈。”许晴郑重其事地开口,“我现在能安然地住在您家,叫您妈,不是因为我叫晴小多,两年前的夜晚,我已经改名叫许晴了。我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我自认的身份是您的儿媳妇,晴哲的妻子。”

“你在说什么?”晴哲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的愤怒。晴母傻傻地愣住,几句话将自己打入万丈深渊,她辛辛苦苦那么久的补偿,被无情地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要和晴哲马上订婚,一毕业就借”许晴毫无表情,继续吃着起司,说着话,嬉笑着结果晴母手中的起司,慢慢地涂着果酱,轻轻地放在盘子里。

“小多……”晴母颤抖着声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许晴抬起手,止住了话题,“我可以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过我希望不要太久,最好在几天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晴哲立马走了过来,逼近许晴:“不要随便拿我的未来同你的未来绑在一起,仔细算起来,我们都不是彼此的谁,所以,够了,许晴。”许晴对晴哲视而不见,单单地对着晴母:“妈,你好好考虑吧。”

“我是当事人,你没有问过我。”晴哲用力拉起许晴的肩膀,椅子翻倒在地,许晴咬紧嘴唇,情绪依然控制在平静的点,她的身体保持与晴哲不正面相对,晴母按住冲动的晴哲,抚了抚肩膀,轻声地说:“哲,你先回房间,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你不能出卖我,为了你的赎罪。”晴哲丢下一句话,愤然离去。

许晴扶起椅子,安然地坐下,继续在起司上抹果酱,每一片都抹得十分均匀,晴母看着晴哲把门重重地关上,然后转过脸对着许晴:“小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会开玩笑。”

“有没有别的方式能够补偿你?”

“这是唯一的方式。”许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好!”晴母爽快地答应,“你想要什么时候订婚?”

许晴仿佛也是吓了一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晴母,有些不相信,一字一句她都听得认认真真,缓缓地应答:“越快越好!”

晴母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需要有一点时间去说服哲,所以,今年暑假,我安排你们订婚。”

“好!”一场交易,终于达成了协议。在一场协议里,总会有一个代价,抑或一个牺牲品。

冬日冬日悄然过去,温度回暖,新生的阳光沉寂了漫长的季节,旋转着给予了心的希望,春天春天悄然而至,苍白远去,生活以全新的姿态展现在人的面前,未知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开端还是灾难的开始,岁月总会给予一个答案。

程穗影看着手机屏幕在闪动,来电显示号码不详,她放下手边整理好的衣服,对着手机呆楞了几秒,然后轻轻地按下接听键,内心却有高高扬起的慌张。

“程穗影,我是寒冰欣。”耳边的声音像是遥远国度里传来的回音。

高悬的心缓缓落下,安然地呼一口气,程穗影释然地笑了笑:“在美国还好吗?”

“暖城回国了。”寒冰欣的声音无力地掉入悬崖,每一句话都说得精疲力尽。程穗影故作轻松地说着:“你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吗?”

“我还在美国。”

“怎么了?你手术做完了吗?暖城怎么会扔下你不管,一个人回来了呢?”

寒冰欣的声音顿了顿,呼吸一喘一喘,幽幽地传来:“程穗影,还是那句话,如果我回不来了,暖城就只能拜托你了。”

“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说这样的话,暖城又不是小孩子,拜托我又有什么用?”程穗影坐在床沿边,手指抠了抠被子,苦口婆心,“而且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对自己抱有希望,你让那些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如何是好?”

“等到有一天,你的生命也苟延残喘,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了,你才有资格跟我讨论生命的话题。”寒冰欣的手不听使唤,使不出任何力气,她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去触碰红色的按键,直至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电话挂端。

程穗影喊了几次寒冰欣的名字,无人应答,耳旁只有乱七八糟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在忙碌着做一件事,忙碌后便是一阵忙音,电话就再也没有接通过。

失落地躺在床上,侧着脸看到窗外的太阳刚好射进落地窗,耀眼的光射进眼里。一阵苍白的模糊。程穗影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手表的时间,一转头吓了一跳,杨率躺在身边,瞪大了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蹦起来,手掌响亮地拍在杨率的手背上:“你是要吓死人吗?”杨率滚了一圈,把被子裹在身上,玩笑地说道:“谁让你像木乃伊一样地躺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来干嘛?”程穗影蹲下身来,把先前的衣服又整齐地放下行李箱里,杨率扬了扬嘴角,讽刺地说:“你是不是在你的蓝图世界里太久了?你再继续磨磨唧唧,我们可是真的要赶不上火车了。”

程穗影合上旅行箱,尴尬地笑了笑:“我应该马上就好了。”杨率翘着二郎腿,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随便你,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慢慢来吧,不要落下什么东西,因为我买的是下一班的火车。”程穗影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了一眼杨率,继续在房间里扫视着,生怕遗忘了什么东西。

人体的温度保持在三十七度五,这是人的常温,但凡身体的任何部分接触到三十七度五的温度,不冷不热,也最容易忽视。程穗影明白,杨率给她的温度一直都保持在三十七度五,最舒心也是最容易忽略的温度。有时候,有这样一个彼此了如指掌,而且永远都不会翻脸的两小无猜,真的很好。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