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与张小英窝居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翠秀谢绝了张小英的执意挽留，出了窝棚。Www.Pinwenba.Com 吧去哪里？她心底也没个数，心想走一步算一步。活着，是她的底线。

沿着城郊走了一天，已是口渴肠饥。这时，她看到前面交叉路口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启事，有两个女人在仰头观看，一个说：“报酬是不错，只是这个彭夫人，听说很难伺候，想到她家当保姆，只怕难得待下去。”另一个说：“我有个同乡到她家做过，没几天便被辞退了，鬼才会去她家哩！”先前那个说：“你还莫不信，一月两千五，比一般保姆高出一千，总会有人去的。”两人说笑了一阵，便嘻嘻哈哈走开了。

翠秀见她们离去，便凑上前看那启事，启事是打印的，黑字体有鸡蛋那么大，只见上面写着：

招聘启事

本宅诚聘一名保姆，要求：年龄三十岁左右，端庄温顺，身体健康，勤劳刻苦，会做家务善待宠物，无不良习惯，在本市无任何亲戚朋友。不求头脑精明，四肢发达即可。月薪二千五百元。有意者请于本日上门面试！

春山别墅区二十八栋。

翠秀看完启事，觉得上面的条件也不是很苛刻，尚且月薪又高，便打算一试。主意打定，问了路人，往春山别墅而来。

春山别墅藏在一处山凹里，这里枝繁叶茂，池塘楼阁，花红柳绿，仿如人间天堂一般。翠秀找到了二十八栋，轻轻敲响了不锈钢大门。

开门的是个胖乎乎的妹子。她抱着一个婴孩，盯了翠秀一皮，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道：“你找谁？”

翠秀说：“我是来应聘的。”

胖妹子一听说翠秀是来应聘的，让她进门换上了拖鞋。冲里面叫道：“彭夫人，又一个应聘的来了。”听她的口气，翠秀已知道，来应聘的不止自已一人。

进入大厅，果然有个女人正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象只无处可逃的小兔子，静等着猎物张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肉墩墩的中年女人，显然她是彭夫人了。她着一身丝绸裙子，仿佛能看到满身丰腴的肌肉。脖颈圆领大开，小山般的半个**露在外面。浑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项链上拇指粗的钻石坠子钻入乳沟便不见了。她搂着一条纯白的丝毛狗，双手抚摸着它身上的长毛，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问：“你是哪里人？”

“河北末庄的。”

“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岁。”

“有身份证吗？”

“有。”女人双手恭恭敬敬将身份证递了过去。

彭夫人接过身份证扫了一眼，问道：“结婚了吗？”

“有对象了，还没结婚。”

“你对象在哪？”

“在河北老家种地。”

“二十八了为何还没结婚？”

“我父亲患病在床，母亲早年去世，我想先赚点钱给父亲治病。”

“你父亲得的什么病？”

“肺痨病。”

彭夫人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沉声道：“我招的是身体健康的保姆，也包括家人健康。要是你把你父亲患的那种病传染来了，可如何是好。你请回吧。”

女人只得起身，失望之余，被胖妹子送出了门。

彭夫人这才拿眼打量了翠秀一眼，开始了面试。面试内容无非与刚才的如出一辙。最后，彭夫人问：“你会做什么？”

“煮饭炒菜打扫卫生，我样样都会。”

“会识字吗？”

“我高中毕业。”

“会带婴孩吗？”

“我也会，我娘生下我弟弟就走了，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扯了个谎。

问到这里，彭夫人重新打量了翠秀一眼，点头道：“好吧，先留下来试用三天，要是合格，我就聘用你。”

翠秀见彭夫人同意聘用自已，躬身道：“谢谢彭夫人了，我一定好好干。”说罢，跟了胖妹子来到厨房。此时，客厅的座钟“当当当”敲响了十一下，胖妹子说：“秀姐，彭夫人说了，今中午的菜由你来做。”

翠秀答应一声，系了围裙，衫袖一摞，开始洗菜切菜。胖妹子立在一旁，指指点点，盐油在什么地方，菜在什么地方。并强调说，彭夫人喜欢吃清淡的菜。说完，退出厨房，开始调兑奶粉，为婴孩喂奶。

不到十二点，翠秀已将五菜一汤端上了餐厅的桌上。来到客厅，毕恭毕敬地说：“夫人，吃午饭了。”

彭夫人一听说菜做好了，来到餐厅，发现满满的一桌子菜，飘着少有的香味，有些暗喜。翠秀已为她盛好了一碗饭，她坐了下来，拿筷子先到各个菜碗里夹了一点菜品尝。

立在一旁悬着一颗心的翠秀问：“夫人，味道怎么样？”

“嗯，还行吧。”彭夫人点头道。

说还行吧，就是意味着彭夫人满意了。翠秀明白，菜就得再好，活干得再出色，主人也不会说很好。这些人，说话总要留有一点余地，免得滋生骄气。

直到彭夫人吃完饭后，翠秀才与胖妹子开始吃饭。虽说是些剩菜剩饭，彭夫人一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的菜，每道菜，只是象征性吃了一点，余下的，都是保姆佣人吃的。虽然这样，翠秀也很满意，干活也特卖力。至少，有吃的也有住的地方，每个月还有两千多块钱工资。就是到工厂里打工，两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

晚饭前，彭夫人交待，要多做一个人的饭菜。并特意说，先生要回家吃晚饭，多做两道菜。

翠秀做好饭菜端上了桌，到楼上叫彭夫人吃饭。房内答应一声，随着门开后，走出来一个矮胖的男人。翠秀一见，脸色聚变，险些要跌倒。

这时，彭老板也发现了翠秀，大惊道：“是你？”

彭夫人一楞，问彭老板：“你认识她？”

彭老板沉默了一下，忙摇头道：“认错人了。”

彭夫人这才嗔怪道：“我还以为是那个女人？吓死我了。”

翠秀见彭老板没有当面揭穿自已，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是这样，也权当不认识，到时再相机行事吧。于是努力慎住神态笑道：“这就是彭老板吧。”

彭夫人说是的，并向彭老板介绍了新请的保姆翠秀。

晚上睡在床上，翠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了马英，马英还住在鹏程小区吗？切，这个矮胖的男人，要是在老家，恐怕连个老婆也找不上。就仗着有钱，居然还养起了“二奶三奶”。马英属于几奶，她不清楚。想到这里，她有些鄙视起马英来。她觉得，找男人也得找个有模有样的。比如那个皮总，虽说模样不乍的，至少也是个港商，港商身价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皮总，她更是悔之不及了。要不是那样，他答应给自已的一套别墅，是会兑现承诺的。住在别墅里的感觉真好，少吃点也舒服。如今，一切都不存在了。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自已该是穷人的命。

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双眼惺忪来到了厨房，开始做早餐。早餐容易做，牛奶面包和羔点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行。一夜没合下眼，脑壳昏沉沉的。她准备收拾完碗筷后，趁机小睡一会。

饭后，彭老板对翠秀说：“我公司今天要进一批货，缺少劳力搬运，我与夫人说好了，你今天跟我去公司帮下忙。”

翠秀一听，知他有话要对自已说。是好是坏，想躲也躲不了。只得说：“好，我收拾完碗筷就走。”

彭老板说：“不用了，让小李收拾吧。”小李是胖妹子的称呼。

翠秀没法，进房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跟着彭老板出了门，钻进门外的一辆小车，往市区驶去。

翠秀坐在后座，彭老板开了一阵车，有意放慢速度，威严问道：“你是怎么到我家当保姆的？”

翠秀如实说了事情的经过。

彭老板说：“你自已是什么身份，你该知道。我没当着夫人的面揭穿你，是看你可怜。今后，你在我家干也行，但你得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做人，不许胡来。”

翠秀答应说好。

沉默了一阵，彭老板又说：“我今天让你出来，也不是让你卖苦力。只是最近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如能帮我这个忙，我另有重谢。”

翠秀一怔，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彭老板说：“税务局的王科长老是与我过不去，我今天请他吃中饭，你陪他喝几杯酒。陪好了，我谢你。陪不好，后果怎样，你是知道的。”

一提到喝酒，翠秀又想起了皮总。她迟迟疑疑道：“可，可我不会喝酒啊。”

小车“嘎”地一声突然停住了，翠秀身子往前一顷，以为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料彭老板回过头，双眼射出一道剌人的光泽，令翠秀打了个冷颤。彭老板说：“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我的忙了哈。”

“我，我听你的。”此时的翠秀没了别的办法法，只得点头应承了下来。

税务局的王科长是个近五十岁的小老头。西装革履，削弱脸，大背头，光亮照人。看上去虽然有些威严，酒桌上倒也平易近人。他不时盯着翠秀看，双眼里，射出一道灼热的光泽。坐在一旁的彭老板不住使眼色让翠秀敬酒，翠秀不负彭老板所望，端起酒杯频频发起了攻势。酒过三巡，已是脸红耳赤的王科长醉酗酗地举起酒杯对彭老板说：“彭、彭老板，你、你够哥们，这杯酒我敬你了。”

彭老板忙端起酒杯碰了过去说：“这杯酒该我敬你，以后还得多多仰仗王科长关照了。”

王科长说：“好说，好说。”说罢一仰脖子，干了个底朝天。喝罢将酒杯一顿说：“今天再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翠秀又要给他满上，王科长捉住他的手说：“你叫什么翠来着，酒不能喝了，留着下次吧。我给你张名片，以后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说罢从上衣口袋掏出名片递给了翠秀。翠秀拿着名片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收进了贴身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