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生的西瓜公司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成绩,领导和同志们都对曲生赞不绝口。Www.Pinwenba.Com 吧曲生心里也美滋滋的。不过,让曲生感到意外的是,很多领导见了他不但客气地说话,还经常邀请他吃饭。曲生是个不好烟酒的人,当然也不愿意涉足酒场。也就婉言谢绝了。可是过了几天,那些见了他要请酒的人,对曲生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热情没有了,要么白眼迎接,要么刺话连篇。曲生百思不得其解,就瞅晚上值班的时间去找明立问个究竟。
由于一直忙于东奔西走,曲生很长时间没来明立家了,一进门,就发现有了很大变化。布艺沙发换成了漆皮沙发,木茶几换成了玻璃钢茶几。不善养花的他们家里居然养了两盆君子兰。明立在看电视,尹畅正拿着喷壶浇花。
曲生一进门就惊呼起来:“哎呀,怎么了?发财了吗?弄这么豪华?”
明立忙站起来迎接,笑嘻嘻地说:“哪里,哪里,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尹畅放下喷壶,也笑着迎上来说:“哎呀,大哥,真是稀客啊,得有一个多月没上我们家来了吧?”
“人家曲生哥发财了。”明立说,“不但把全镇的西瓜销售出去了,还挣了不少钱。”
曲生忙说:“哪里,哪里,和你没法比啊,你要不是睁得比我多,也不会换家具啊。我们挣的都是小钱,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剩下多少呢。”
“别谦虚了。”明立又说,“谁不知道你发财了?我们私下里都在议论呢。”
说到这里,曲生忙低声问道:“就是啊,明立,你听见别人说什么了吗?”
“你也觉察到了?”明立说。
“你们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自己没本事去干,让别人去干了,就说三道四的。”尹畅说。
“你别插嘴。”明立瞪了尹畅一眼说,“听听曲生哥怎么说。”
“我最近感觉有些不正常。”曲生说,“前几天两委成员和部门负责人见了我像见了亲人似的热情,还要请我去饭店喝酒,怎么这几天他们见了我不冷不热,阴奉阳违的?”
明立微笑着看了看尹畅,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对明立说:“我猜对了,刚才我还和尹畅说呢。你得罪人了。”
曲生好像很无辜地看着明立。
“都知道你发财了。”明立继续说,“都想沾沾你的光,让你请场酒,可你是一根筋,不明白人家的意图。”
“谁也没说啊。”曲生说。
“还用人家说嘛。”明立说,“人家说请你酒,实际上是让你请酒。”
曲生更懵了。
尹畅过来坐在明立旁边说:“大哥,你太实在,不适合在党政上干,党政上的人都阴得很,说句话,明着是一层意思,暗着又是另一层意思,看你怎么理解了。领导们说话的时候,你要仔细考虑考虑,看他们真是意思是什么。哎呀,你这种性格啊,给你说也白搭。”
曲生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时候,印部长来了,看到了曲生,像见了亲人似的说:“哎呀,曲老板,难得啊,多长时间没见你了啊,好,好,今天我请客,给曲生接风。”
尹畅的话还在曲生脑子里游荡,印部长一说完,他就知道印部长话里有话了,于是说:“我请,我请,今天我请客,走,尹畅,咱们一块去,去沿河饭店。”
尹畅笑了,说:“大哥,你学得很快啊。不啦,不啦,今天哪里不去,就在我们家吃,正好冰箱里还有菜。”
曲生也就不再坚持,但他脑子里想着一件事:经常在尹畅家吃喝,是不是也该出去买几瓶酒过来?可这个想法在曲生的脑子里转了许久,也没付诸行动。
正当他们刚要开始喝酒的时候,有人在大门外喊:“曲经理在这里吗?”
“谁啊。”尹畅纳闷地问。
曲生好像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说:“是由升,可能找我有事。”说着就往外跑。
尹畅正好站在门口,怕曲生出去了不回来了,堵住曲生说:“你喝你的,我去看看。”
尹畅出去了一会,回来对曲生说:“他说有事找你。”
“让他进来说,还有什么大事啊非得遮遮掩掩的。”明立说完,接着站起来对大门口大声说:“曲生让你进来说。”
由升进来了,还没说话,明立和印部长都站了起来,边让座边说:“来,来,来,巧了,巧了,一起喝一杯。”
由升不坐,站在那里说:“不啦,不啦,谢谢,谢谢,我是有事请示曲委员。”
“哎呀,都是一样的两委成员,还说什么请示不请示啊,有什么事该办的办,还用请示吗?”明立说。
由升赶忙说:“那哪能呢?我们关系再好也不行,曲委员是经理我是副经理,什么事都得他说了算。”
印部长撇了撇嘴,低下头喝茶。
曲生忙问:“到底什么事啊,要不边吃边聊。”
“刚才遇见王书记了,还没吃晚饭,就让了让,没想到王书记欣然答应了。”由升说,“我想过来问问你,咱请是不请?”
“这个由升,弄什么都先斩后奏。”曲生有些气愤,在心里骂道,“你都答应请客了,还来问我?”
明立看了看曲生,很老辣地说:“请就是了,这么点小事还用请示曲生?请,随便请。”
“是啊,这样的事还用给我说嘛,你看着办就是了。”曲生说。
由升的头像点豆子似的一低一低地,嘴里说着“好的,好的”退了出去。
尹畅眼睛像锥子似的跟着由升,一直看到由升出去大门了,她才把眼收回来,低声对曲生说:“大哥,这个人你可得注意,可不能什么事都交给他,他可是什么事都敢干的人。”
由升是个山区出来的干部,今年才二十六岁,已经是双台镇的党委统战委员了。
他老子是教师,高中毕业后招工进五四镇当了公务员,后来招干当了团委书记。因为他脑子灵活,会溜须拍马,但最擅长的是请客送礼。据说他当统战委员的时候,有八个人符合条件,但论资历,就数他的浅。为了当官,他是绞尽脑汁。第一步,他先缩小范围。因为八个人都竞争,人数太多。他找来几个死党,先开了个诸葛亮会,把其他七个人的情况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把那些有污点的人挑选出来,写匿名信上告。通过分析,有一个人有超生的孩子,就给计生局写信,有两个作风有点问题,就给纪委写信。几天后,那三个有污点的人就被从竞选名单中排除了。第二步,请客送礼拉选票。他组织了几个人,对于那些能参加投票的人,要么请吃饭,要么送点礼。可是,由于由升资历浅,人品差,尽管他费尽心机,在脱产干部推荐后备干部的时候,还是落了后边,是第三名。这样一来,当官的希望就很渺茫了。由升不死心,最后孤注一掷,拿上一万块钱走进了党委书记的办公室,放下钱后说:“书记,我跟着您鞍前马后地几年了,您的什么事不都是我给干的?这次换届,听说您要高升了,对于我,您可不能不管不问啊。”说完,由升就走了。书记看着眼前的钱,一句话没说。后来的结果是,由升当了双台镇的统战委员,而其他两个人留在了五四镇。据说那两个人也闹腾了一阵子,因为那两个人也都送了礼,只是没有由升送的多。闹腾了一阵子以后,已经调任县土地局长的书记把第一名调到县土地局当了办公室主任,第二名在五四镇当计生办主任。
对于由升,印部长最有发言权,因为他们是老乡。尹畅说完,印部长打开了话匣子,对曲生说:“刚才尹畅说得对,我这个老乡啊,可不一般。平常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对人客客气气的,孬得很,见了钱啊,比见了他亲娘都亲,什么钱都敢拿,什么钱都敢花。说你拿回扣的人也是他,别人干不来。”
“就是,我也听说了他不是个东西,还有作风问题。”尹畅插嘴说。
“别胡说。”明立打断尹畅的话说,“你们老娘们平常没别的事,整天造谣生事,都是领导,你说那个干什么?你有证据吗?”
尹畅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去伙房烧汤。印部长喝了酒话多,说:“你不要怨尹畅说,他由升真的有作风问题。前几天我在办公室里玩,由升和女副镇长沈月坐着大头车回来了。看来是刚喝完酒回来,两个人都满脸通红。沈镇长一下车就对我说,印部长,你赶紧过来揍由升个小鬼,一路上他光摸我的**。您们说,大白天那么多人他都那样,暗地里还不知干什么呢。”
“都是闹着玩的。”明立说。
“闹着玩的?不闹着玩的也有。”印部长好像不吐不快似的说,“我听家里人说了,他在老家的时候,就不是板正孩子,上高中时谈个对象,都怀孕了,又不要人家了。女孩生气,领着她两个哥哥去他家里,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连粮食缸都砸碎了。”
“我也觉着这人不怎么地道。”尹畅回来了,听见还在议论由升,不由地又打开了话匣子,“我经常听别人说他,特别是两委成员的家属,说他好的不多,都说这人就知道溜须拍马不干事。他们都说,只要主要领导在家里,他就溜进去在领导办公室里一呆就呆大半天,别人想汇报工作都汇报不上。”
“你又在说瞎话了,汇报工作汇报就是,人家汇报人家的,你汇报你的,人家又没堵着你的嘴,管人家汇报多长时间干什么?”明立打断尹畅的话说。
尹畅上劲了,站起来大声说:“你说的呐,他赖在领导办公室里不出来,谁敢进去汇报,就是有急事硬闯进去的,他在场,别人有些话还敢说?你没看看他看人的眼,定光定光地瞪得像牛蛋似的,恐怕别人向领导说他坏话。就是有时候凑巧别人先去汇报了,他也会站在领导办公室门口等着,只要你一出来,他那两个牛蛋眼就不会离开你的脸,好像一定要从你脸上看出来你给领导说没说坏话似的。可主要领导一走,他兔子似的就跑了,想找他,比找秦始皇都难。”
印部长也似乎有许多话要说,见尹畅滔滔不绝地说由升,他的嘴也不示弱,刚说完了作风问题又开始扯别的,印部长说:“要说镇里的工作人员对由升,谁也不如我了解他,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喝酒。他的特点就是,喝酒可以,干工作不干,但无论工作干没干,汇报工作要跑在前。他这个人有酒瘾,中午喝了酒,晚上必须喝。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给领导汇报工作,可他什么工作没干怎么汇报?就打电话,他分管的单位都有电话,就打电话了解前一天干那些工作,然后,把出彩的事给领导汇报,他赖在领导那里不出来,是怕露陷,你想想,什么工作不干却回报的头头是道,万一有个了解情况的进去了,领导一问不露陷嘛,所以,他赖在领导办公室里不走,别人就没机会了。他汇报完工作,第二件事就想着中午上哪里喝酒,喝得醉醺醺地,就回宿舍睡觉,一直睡到下午三四点钟,起来洗洗脸,再想着晚上上哪里喝酒。晚上他可真是欢啊,喝完酒,他还要唱歌,洗脚,有时候还找小姐。”
“别胡说啊。”明立也不管印部长长辈不长辈了,大声说。
“我说得都是实话。”印部长显然喝大了,又说,“曲生你可得注意点,现在他腰可粗了,想请谁请谁,想上哪里请上哪里请,我估摸着都是你们公司的钱。”
“有会计有出纳,还有曲生一把手把关,他敢拿着公司的钱胡来?也亏了是你能想出来。”明立挖苦印部长说。
印部长今天不知怎么了,就好像故意和明立过不去似的,等明立话音刚落,印部长又接上了,他说:“甭管有什么,由升那小子就是不地道,曲生你得防着点,可不能把权利放得太开了。”
曲生看到印部长一直谈由升的事,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由升都干了什么,但他想到,反正现在西瓜销售快要结束了,公司要结账,要总结,由升真敢胡来,他也不会让他。看到谈由升明立不怎么高兴,因为明立和由升的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的。于是,就想着转移话题。想了半天,又看到了沙发,就对尹畅说:“沙发在哪里买的?很贵吧?”
尹畅还没来得及回答,印部长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说:“他哪里知道多少钱?又不是他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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