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礼堂灯火通明

太阳下山了，天空像一顶黑色的帽子，把大地盖了个严严实实。Www.Pinwenba.Com 吧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整个大地像照相馆里的暗室，看不到一丝光亮。几颗星星像瞌睡虫的眼睛，在天空无精打采地悬着，一会闪一下，一会又合上了，给人一种请勿打扰的暗示。劳作了一天的农民，像断了腿的青蛙，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村庄里除了几只爱操闲心的狗偶尔叫几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生物活动的声音。

晚上九点钟，双台镇大礼堂里灯火通明。这座文革期间建造的万人大礼堂墙体已经脱落，连体座椅老少几辈混在一起。有的破损严重，有的崭新如初，像一幅图画一样记录着破损，修复，修复，破损的全过程。大礼堂作为大型会议室仍然发挥着它的作用，但离那个疯狂的年代那种热情高涨程度有了质的变化，只有斑斑驳驳的墙壁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标语口号还暗示着它曾经的辉煌。宽阔的主席台上，那个中间印着大大的红五星的木桌还在用着，为了遮蔽岁月热情的痕迹，上面蒙上了一块姿色的桌布。镇委书记冼书记和王镇长已经坐在了上面，王镇长那双和脸色分不清谁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快速转动着，探照灯似的目光在空旷的大厅里来回扫着，他要把每个坐在台下的人的脸都扫描到脑子里，然后经过处理，他能大体知道还有几个要害人物没到会。

“请领导班子成员到主席台就做，主持会议。”镇长像拍他喜爱的儿童的脑袋似的轻轻拍了拍话筒，好像担心话筒上有落的灰尘，用最用力地“呼呼”吹了两下，首先发话了。

接着，十七八名领导班子成员希里忽隆陆续走上台去。大家安各自级别依次坐定。台下也安静起来。

“好，现在开会。”王镇长又说道，“首先由冼书记给我们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会场里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掌声。

冼书记像嗓子里爬进了毛毛虫，用拳头堵在嘴边干咳了两声。又像挑选西瓜的顾客拍了拍麦克风，接着，像是不放心镇长用过的麦克风上有残留的口臭似的吹了吹，镇定自若地翻开笔记本，找到他需要的那页，用钢笔压在笔记本中间，左手搭在右臂上，右手搭在左臂上，右手像母亲拍着婴儿睡觉似的轻轻拍着，眼睛向下扫了一遍，慢声细语地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全体脱产半脱产干部和全镇村干部会议，又选在晚上召开，近几年来我们晚上可没有召开过这么大型的会议了，这足以说明会议的重要性和严肃性。开会前我听着有些同志议论，说又要搞严打了，也有的说要搞计划生育集中活动了，还有的说要组织外出参观学习了。我在这里明确地告诉大家，就是搞一场计划生育集中活动，要打一场计划外生育户绝育手术和计划外流引产的歼灭战。一年来，尽管我们费了不少的力气，但计划生育的形势还是很严峻的。据初步摸底调查，还有大量的计划外生育和计划外怀孕户存在。俗话说：三月孩，不过年。如果叫这一批计划外怀孕对象都生了，那我们双台镇就一定会被重点管理或黄牌警告。真要那样，我们不但什么先进没有了，工作白干了，关键的是有一批要提拔的优秀干部，也要被耽搁。你们想想，我们辛辛苦苦一整年，我们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名声吗？脱产干部辛辛苦苦为什么？不就图有个好的前程吗？既然因为几个超生户就把我们所有的荣誉和利益都葬送了，那我们就要挖掉他。所以，今天我们召开这么大型的会议，就是集中几个月的时间，搞一次计划生育集中活动，很抓计划生育流引产和节育措施的落实。

在工作中，要做到一下几点：一是统一思想，提高认识，二是全力以赴，攻坚克难，三是组织严密，注意安全。下面，我一条以条的再细细讲解。”

书记吸着烟喝着茶，满声细语的讲着，一直讲到晚上十一点了，才讲完。书记讲完了，会场里睡倒了一小半。王镇长开始安排工作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睡觉的，醒醒。下面，我把今天晚上行动的分组情况给大家宣布宣布。”全场人都伸长了脖子听。

全镇一共五个工作区，分四个大组。一个工作区一个组。那个人口相对较少的工作区按照人口，分给附近的两个工作区。冼书记，王镇长和两个副书记井震，任军山分别任死个大组的组长。每个大组有死个领导班子成员任副组长。每个大组有六十名脱产，半脱产干部。所辖区的村干部各随大组行动。另外还有宣传组，后勤保障组，保卫组。每个组都有领导班子成员任组长。

曲生被分到了井震的组。副组长有纪委书记倪红军，人大副主任邹富顺和政协副主席全一兵。下午的领导班子成员会议已经把方案都商量好了。除了工作人员不知道，领导班子成员都已经知道了。一散会，各组的组长就召集各自的人员开会。会场外一阵混乱。有大声喊人的，有没听清分到哪个组到处问的，有议论的，有抱怨的。等到人员集合齐了，井书记大声说道：“刚才领导在会上都说了啊，今天晚上搞一次大的集中活动。把所有的双女户，不管是怀孕的还是不怀孕的，都请到工作区里来。我们一共六十个脱产半脱产干部，分四个组。三个抓捕组，一个后勤组。我在后勤组，带八个人，负责看管人员，安排伙食，其他人员分成三个组，成立抓捕组，负责把各村的双女户请到工作区办公室里来，该结扎的结扎，该流引产的流引产。一个组两辆面包车，一辆拖拉机。好，现在由工作区的文书小杨宣布人员车辆和村的分配情况。”

小杨是个干练的小伙子。他头脑灵活，举止得体，口齿伶俐，深得领导同志们的喜欢。他按照领导的意思，把人员，车辆和各小组负责的村都宣布给大家听。

最后，井书记宣布：“各小组组长清点好你自己的人员，安排好主意事项，抓紧行动吧。”

曲生和纪委书记倪红军一组。他是个老同志了，为人和善，处事谨慎，是个老好好。平常大家都评价他是：好人是好人，就是凡是都怕树叶掉下来砸了头。讲话一套一套的，遇见危险跑的比兔子还要快。平常有什么工作，都不愿意和他一组。

“大家注意一下，我说几句。”正当曲生胡思乱想的时候，倪书记说话了，“今天我们搞大运动，是镇委镇政府研究决定的，是一个很重要的活动，希望大家都要振作精神，齐心合力，把这项工作搞好。下面我说一下注意事项：一是行动要迅速，快刀斩乱麻，二是要注意安全，到了农户家院里要先看好地形，控制好铁锨木棍等器具，三是遇见了发横的人，别怕，要一起上，从气势上压倒他们。我们先去山湾村。到那里我在车上压阵，由土地所长余为民带队，曲生和小杨当先锋。好了，上车，出发。”

接着，人像一群受惊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