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焦哥是小学教师,多次邀我到他的小镇玩,说小镇有孔雀东南飞遗址,有乾隆下江南的牡丹。
“我不感兴趣。”我说。
“美女你感兴趣吧。小镇盛产美女,美女如云,美女让人眼花缭乱。三国时名噪天下的大乔小乔,老家与小镇只一河之隔呢。”焦哥在电话中不无得意地说。
我终于受不住焦哥的蛊惑,大年初二就出发了。在离小镇两三里的高速路口,我下了车,然后坐上焦哥的摩托车。虽是隆冬,路边的竹林却密匝清脆,不时还有三三两两的美女进出。我说:“焦哥,你小子真有福,住仙境呢。”
有道是,男人丑的地方美女就多。焦哥黑瘦矮小,但他老婆孔雀,虽然奔四了,肌肤却依然油嫩得渗水,腰肢纤细,一走动就呈三截。焦哥见我不时看他老婆,笑了:“看你出息的,对半老徐娘都眼馋。走,孔雀园去。”
我向来对人造景观颇有微词,认为那是今人对古人的强奸,但这座以古诗《孔雀东南飞》为文本的孔雀园却让我不得不佩服设计者的匠心,否则,也绝不会引来如此多的美女:单个的,或独自凝神,或举相机拍照;三五成群的,说笑着,打闹着,或者和小伙子手牵手、肩靠肩、头抱头。她们的头发更是异彩纷呈:盘在头顶的成熟饱满,散批的优雅淡定,短发的清纯靓丽;乌黑的古朴典雅,金黄的时尚洒脱,猩红的妖媚不俗……焦哥滔滔不绝,我却一句听不进,只对着美女走神。
在去牡丹园的路上,焦哥问我:“知道我们的美女为啥多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呗。”
“这方水土为啥养这么多美女呢?”
我摇头。
焦哥于是背书一般:
“乾隆下江南时,听说小镇是孔雀东南飞的故地,就微服住下。乾隆想找一位刘兰芝式的本镇姑娘,但全镇连一个稍有姿色的姑娘也没有。后来,乾隆听了一名术士的建议,将不远处河对岸大乔小乔家门前的河水引来,又派人从洛阳移来一株牡丹。乾隆说,女孩子饮了二乔家的水,再经常看牡丹,就美了。也是奇了怪了,此后,这儿真的就美女如云了……”
我笑了:“焦哥,创作小说可别在我面前显摆啊。”
“瘪三骗你!”焦哥把胸口拍得“咚咚”响。
离开小镇是次日下午。老实说,一天来,我看到了前半生见过的美女的总和。上车前,我对焦哥说:“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还要来,还要住上一段时间。”焦哥刚要说什么,车子启动了,我们挥手告别。
再来小镇是当年的清明节,事先,我没有通知焦哥。下了高速,我步行。路旁的细竹更加清脆,杨柳的新叶与春风共舞,鸟雀们的婚礼正在进行。我不时驻足,抚摸,倾听,陶醉。我渴望美女,幻想着在竹林里与美女牵手、散步、谈心,甚至……
迈进焦哥家门,我很吃惊:外面正春光明媚,家里却空寂得毫无生气。我想起上次他老婆孔雀老远就出来迎接我,就问:“嫂子呢?”
“出去了。”
“春光真好!焦哥,咱们出去走走吧。”——路上没看到美女,我早已迫不及待了。
大街上一片沉寂,除了老人和放学的孩子,半条街也难见一个青壮年,更别说美女了。我突然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她们原本都是仙女,现在回了天上?
孔雀园一片冷清,只有萋萋野草在风中卖弄。牡丹园里,那株据说由乾隆亲手栽下的牡丹正开得艳,却只有一群辛勤的蜜蜂在忙碌。四周,望不到边际的,是一块块撂荒的田地,野草正长得疯。
“多好的土地啊,可是生不出钱,钱都在外面的世界。”焦哥幽幽地说,“你刚才不是问我老婆哪儿去了吗?孔雀东南飞啊!你上次走后的第三天,她就去了南方,打工……”
园外,一位臂挎竹篮的白发老奶奶,手牵一个步履蹒跚的孙儿,边走边唱:
孔雀东南飞,
一去一年回。
爹娘夜夜思,
娇儿时时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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