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狂风暴雨

2018-04-15 作者: 乐呵呵
第十四章 狂风暴雨

杨娃子的家里。他正坐在太师椅上,张来客、小怪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大成来一起吃了几顿饭,结果怎么样?”

“堵住他的口了。”小怪说,“还是支书您的办法好。吃人家的手短吗。大成原先还说:“年年丢猪这还了得!今年一定得查出来!到底看看是那个龟孙偷的……”吃过猪肉之后,他就一声不吭了!哈哈……”

“哈哈哈哈……”杨娃子和张来客也大笑起来。

“大成这个人比他哥哥灵活多了!他哥哥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大成一点就通了……还好,还好!我没有看错人!哈哈……”

“支书,你看能不能也把他吸引进来?”张来客小声地说。

“不行!他不行!”杨娃子说,“他还是有着我们祖上的倔强劲,做的一过分,他还是不干的!”

“哦,还是支书看人准确!”

“小怪,这几天,你观察狗生家,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有发现李阳的身影。”

“天生回来了吗?”

“没有。”

“奇怪!”杨娃子说,“按常理,李阳一定是躲藏在天生家的。”

“支书……”小怪迟疑了一下,“这几天我经常发现牛生这孩子领着一群孩子在我家的院子周围转来转去的,会不会……”

“不会!一个十岁的毛蛋孩子,还没有掉屎褯子呢,懂个屁!”杨娃子说,“你是不是小心得太过分了?李阳就是想派人来盯着我们,也得派小财、狗生这么大的孩子啊。”

“哦,是是是。”小怪说,“前天晚上,我来您家,好像发现狗生在您的大门口附近闪了闪。”

“哦?那可要留心了。”杨娃子一怔,“这小子,哼哼,李阳啊李阳,你小小的年龄竟然敢跟我来阴的了?嘿嘿,好啊,看我怎么把你从老鼠窟窿里抓出来!”

“哈哈,还别说!这小子小小的年纪,还真有两把刷子。”杨娃子笑着说,“棋逢对手,玩起来才有意思嘛,那我就和你好好地玩下去!”

“支书,那,我们还要不要去天生家搜查一下?”

“不!留着他!我要一步一步地玩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领!”

小财到生产队劳动已经十多天了,虽然比放猪累些苦些,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并毫无怨言。

说好由光棍汉牛蛋儿去放猪的,可是牛蛋嫌放猪公分低,又太无聊:整天对着那群不会说话的畜生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在生产队啊,可以和那些小媳妇、大姑娘们打闹嬉戏,多开心啊。因此,小猪倌的人选并没有确定,一直由放牛的王能干兼任着。

王能干老人六十多岁了,猪牛一般不合群,老人家跑过来赶赶猪,再跑回去赶赶牛,一天下来,只累得他疲惫不堪……他向队长杨大成诉苦,请求快点再找个小猪倌。

杨大成答应着:“好好好,马上就找,马上就找!”接下来,他当然要去二叔家找杨娃子请示请示去了。

黑妮心里非常矛盾:她不忍心儿子到生产队去和大人们一起劳动吃苦受累,她更想去执行自己那一项伟大的计划,但是她明白,那会毁了自己的一生的贞洁,从此,可能自己再也无法正常地做人了……

不知不觉中,天气炎热起来。

黑妮家的茅棚里,非常拥挤,两张床紧紧靠在一起,仅有的一张蚊帐撑着,也阻挡不了蚊虫的侵袭。白天黑夜,苍蝇、蚊子到处嗡嗡乱飞。一家人被叮得遍体鳞伤,文文和丫丫被咬得嗷嗷哭,叫个不停。

“嫂子,你们还是搬到老宅子上去吧。”小财的二叔再次来请嫂子,“你看看,孩子们多遭罪啊。”

“不行,不行,我们去了你那里不是也很拥挤吗?”黑妮怔怔地望着远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相亲娶媳妇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可是,没等她们的日子好起来,灾难的天气就来临了。

一天深夜,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刹那间就是大雨倾盆,让你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黑妮家的小茅棚在风雨里摇摇晃晃,住在里面跟住在外面简直没有什么两样。篱笆的墙壁,简单的支架,怎么能够遮风挡雨呢?一家人紧拥在一起,文文、丫丫吓得哇哇直哭。肆虐的风刮着凄冷的雨,吹打在一家人的身上,她们很快便成了落汤鸡。黑妮左手搂着文文,右手搂着丫丫,把小财也拉到了中间,一家人坐在床上,就那么数着时间慢慢等着天亮……

阴冷的风吹在他们单薄的衣服上,顿感一阵阵凉意。看看被子已湿,小财把自己的被子,裹在了娘和弟弟妹妹的身上,自己坐在床头,在凄风冷雨中怔怔地出神……

“老天爷,你就可怜可怜吧!”黑妮辛酸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别再下了,别再下了!”文文、丫丫像小鸡一样躲藏在娘的腋下,惊得小眼睛圆溜溜的,听听娘的声音不对,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财!婶子!快到俺家来避雨!”忽然,后面传来了狗生的声音。是啊,为什么没想到去狗生家避雨呢?可是,外面狂风暴雨,伸手不见五指,“咔嚓--”一声,震耳欲聋,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可以看到外面到处都是水的世界。这个时候冲出去找避雨的地方还有什么意义?

“婶子,小财,快来呀!”

小财看了看娘,黑妮摇了摇头。“不去了,雨下得太大了!”

雷声震天,电闪刺眼,一条条水道扯天扯地地垂落,地上到处都是汪洋,仿佛整个天河的水全都倾泻了下来。

风,一阵儿大,一阵儿小。时而嗷嗷地叫着,像发狂了的野兽,随身挟着雨水扑进茅棚,恶狠狠地击打在黑妮一家人的身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阿嚏--”“阿嚏--”一家人不住地打着喷嚏,黑妮感到自己忍不住地发冷,文文、丫丫似乎也在发抖。

不一会儿,文文轻轻地说:“娘,我热……热……”

黑妮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滚烫!又摸了摸自己和丫丫的额头对比了一下,不好,文文一定是伤风感冒了!这可怎么办?

外面狂风依然肆虐,暴雨不知疲倦。茅棚里连点吃的都没有了,哪里有什么药啊。就这深更半夜的,找医生,拿药打针?怎么去?就是去了,人家可会冒着风雨去药铺吗?即使是人家去药铺,自己也没有钱啊……

黑妮紧搂着孩子,禁不住泪流成河。在这样的日子里,谁能来帮助她们这一家子啊?

一个闪电划过,泪眼中,黑妮忽然发现街上走着一个人,他身穿雨衣,正顶风冒雨蹒跚而行。这人会是谁呢?这么大的雨出来干什么呀。正沉思间,又是一个闪电,那个人已经来到了茅棚前。啊,是他!杨娃子!

“黑妮,!孩子们,你们怎么样了?”杨娃子急急地问候着,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茅棚。电闪中,可以看出,杨娃子的脸上、身上,已经湿漉漉的,这么大的雨,穿着雨衣也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我们不要紧,就是文文有点发烧!”黑妮从湿漉漉的被子低下钻出来,“小叔,这样的天,你怎么来了?”黑妮的心里忽然漾起了一阵温暖,在这凄风冷雨中能得到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不管是谁,他也会感动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怀有什么企图。

“哎呀,我担心你们呀!”杨娃子满脸的焦急,“这么大的雨,你们住在这样的茅棚里怎么行!我到处找雨衣,要不,我早就过来了!来,快穿上!”

杨娃子先把自己身上的雨衣脱下,给黑妮披上了。然后,从腋下取出一个大包裹,又掏出一件雨衣,递给了小财。小财稍作迟疑,最后也接了过来。杨娃子又拿出几块塑料布,自己披上了一块,其他的就用来抱上了孩子。

“走,到我家里去吧!”杨娃子提议。

“不,不能去你家!”小财倔强地扬起了头。

“哎呀,文文在发烧!”杨娃子着急起来,“小财你这孩子哪个地方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到我那里去又咋了?看看,妹妹烧得滚烫!必须马上看病!不能再耽搁了!”看看没有人接话,杨娃子只好说:“这样吧,不行我先送你们去大队院,然后,我去找医生,给文文儿看病!……”黑妮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娃子二话没说,用塑料布裹紧文文,就冲进了雨幕中。黑妮看了小财,也抱起丫丫跟了出去。小财也只好穿好雨衣,随娘冲了出去……

大队办公室里,窗明寂静,风雨雷电全都隔在了门外。杨娃子和黑妮一家子,大大小小五口人,全都湿漉漉的,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虽然是六月,但这凄冷的半夜时分,仍然让人瑟瑟发抖,大家比赛似的,一个个牙关“得得”地咬……

“里间有床,有被子,你们可以进去暖和一会,”杨娃子说,“我去叫医生来,顺便给你们每人找一身干衣服。”说罢,就冲进了狂风暴雨中。

窗外,大风在呜呜地嚎叫着,暴雨在噼里啪啦使劲地击打着玻璃窗。黑妮的心里跟门外的风雨一样不得平静。哎,接受他的帮助,真的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不管怎么样,就这样默许吧,顺其自然地走下去好了!

丫丫爬上爬下咯咯地笑着。小财脱下湿衣服拧着衣服上的水,他那淡薄的身体,似乎有二狗的影子。文文烧得两颊通红,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昏迷不醒。黑妮抚摸着女儿的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边暗暗垂泪。

“咣当--”一声,一阵风雨扑面而来,随着风雨,冲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当然是杨娃子,他怀里揣着一个包裹,里面显然是衣服。另一个人是乌龙的赤脚医生--杨大成的老婆王大夫。由于她的孩子小,夜晚一般是不出诊的。在这雷电交加的深夜,能请她出来看病,也只有支书有这个面子了。

“黑妮,给你衣服!快到里间去换上,小心,别和文文一样着了凉。”杨娃子温和地说,“你们每人一身,全是崭新的!”这些衣服,是杨娃子早就准备好的,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一直没有送给他们罢了。今天送给他们,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我就不用了吧,小财你给弟弟换身衣服。”黑妮笑了笑说,“我给文文换上。换好了,让你二婶给文文看病。”

王大夫,看上去有二十**岁的样子,初中毕业后培训了一段时间,回到乌龙就成了赤脚医生。她,可是方圆几十里远近闻名的女大夫。王大夫望闻问切,看病一看就准,她用药适当准确,头疼发热拿上两顿药,吃一吃就好了;如果不行,打个小针就解决了。一般小病小灾社员们根本不去公社医院--去了也花不起那个钱啊,社员们就是喜欢到这个女大夫开的药铺里看病!

王大夫进门来,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黑妮盯着她的眼睛:“他二婶,孩子不碍事吧?”

“没事,只是重型感冒!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

王大夫打开药箱,开始配药,“小叔,这里有开水吗?”

“啊?没有。”

“那怎么办?打针要用滚开的热水烫烫针头杀菌……”

“我懂……”杨娃子披上了雨衣,“稍等,我去提壶茶!”说罢,又冲进了雨幕中。

望着杨娃子的背影,黑妮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说清的情绪:他是我的什么人?他身为支书,凭什么要这样关心和帮助我们?可以看得出,他……他……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如果没有水难这件事,如果他不是那个恶魔,黑妮再找这么一个知冷知热、能够真心呵护自己的人,也该知足了!

小财为文文换上了新衣服,自己也换了身。衣服做得非常合身,就像是专门量过一样。一向视杨娃子为敌人的小财,心里也热乎乎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大家怀疑的杀人恶魔杨娃子吗?杀人恶魔仅仅是怀疑,至今没有找到丝毫的证据。而这么周到、温和地关心爱护他们一家的小老爷支书,却是实实在在的。是不是大家怀疑错了?想想自己以前曾经对他的态度是那么恶劣,心里不仅有些自责了……

不一会儿,杨娃子提着一壶开水回来了。杨娃子全身上下全湿透了,嘴唇开始冻得发紫。

“小叔,你……你也换件衣服去吧。”黑妮怯怯地说。

杨娃子心里一震,诧异地望着黑妮,奇怪,黑妮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望着她那黑豆豆的大眼睛,他立刻迷失了自己。在杨娃子的耳朵里,黑妮的声音是比世上最动听最悦耳的乐曲还要好听!

杨娃子兴奋地笑起来:“不要紧,不要紧,我一个大老爷们,身体又棒,我能抗得住!”

给文文打了一针,灌了些药后,王大夫交代着:“天亮后看看文文的情况,只要退烧了,在吃点感冒药就好了。”如不退烧,那有可能不是感冒……

天亮了,风雨完全停了下来。

文文、丫丫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床上发起阵阵的鼾声。黑妮和小财趴在床沿上睡意正甜。杨娃子坐在内室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激灵一下苏醒了过来。他望着室内祥和的气氛嘴角流露出惬意的微笑。老天爷也帮助我杨娃子啊!经过这件事,黑妮的心终于走近我了!黑妮,我的黑妮,你很快就会是我的女人了!

杨娃子看着黑妮那白皙的皮肤,双眼皮,长长的睫毛,红润润的嘴唇……心里不禁一动,真想俯身过去亲一亲!

杨娃子真的俯下身去--

黑妮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忽然睁开了眼。猛然间,发现杨娃子的脸笑眯眯的,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惊得她瞪大了黑豆豆的大眼睛:“小叔……”

“我看看文文还热不热。”杨娃子身子继续前倾,用额头和文文的额头抵了抵,“哎呀,不好!”

“怎么了?”黑妮大吃一惊,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文文还是滚烫!”

“啊,那可怎么办?”黑妮惊慌起来。

“如果是感冒,那一针就应该止热退烧了!”杨娃子担心地说,“坏了,就怕不是感冒!”

“不是感冒,会是什么病啊?”黑妮急急地问。

“使人发烧的病可就多了。我也说不准。”杨娃子故作深沉,“我看咱们还是趁早去公社医院吧?”

“上公社医院?”黑妮担忧地说,“俺哪里有钱啊。”

“钱的事我去想办法!”杨娃子说。

“那怎么行,我们怎么可以用小叔您的钱呢!?”

“哎呀,孩子的病耽搁不得!你看看羊生,那就是个例子!”杨娃子说,“万一耽搁了,误了治疗,那可就误了孩子一辈子!”

黑妮想了想:“行,小叔,我听你的,又要麻烦您了!”

“说哪里话,我喜欢为你做事。”杨娃子温柔地望着黑妮,幽幽地说。

“我去弄点吃的,我们吃了就去医院。”

不一会儿,杨娃子就提了一壶开水,夹着一小包煎饼回到了办公室。黑妮一家自失火以来,天天吃着百家饭过日子,因此,大家拿来就吃毫不客气。

文文热得口干舌燥,只是喝了一些水,并没有吃东西。丫丫饿了,张着大大的小嘴,像只嗷嗷待哺的燕子,给什么就吃什么,只吃的小肚子滚圆滚圆的。看得杨娃子哈哈大笑不止。

小财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只是冷眼观望着。昨晚以前,谁也想不到,他们一家人会和杨娃子在一起吃饭,并且是如此地融洽和暧昧……虽然对杨娃子减少了一些敌意,但是小财心里依然抗争着,让他从心里接受这个坏蛋,简直是不可能的。

“小财,吃过饭,你就去放猪吧!”杨娃子说,“我已经给大成打过招呼了,丢猪的事情不能怪你!”

“哼,当然不怪我!”小财恨恨地说,“那猪被人吃了,还能怪我吗?”

“哈哈,什么事也瞒不了你这个精明的臭小子!”杨娃子哈哈大笑着说,“这个问题早就是我们大队公开的秘密了。那肉还有一些,回来后,我拿些过来给文文好好地补一补身体!”

去医院的路上,文文依然昏昏沉沉,杨娃子抱着她那滚烫的身体,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黑妮要一溜小跑才能跟得上。

朦朦胧胧中,文文感到自己似乎正睡在爹爹温暖的怀抱中,宽厚、健壮的身躯,结实、有力的臂膀,慈爱的双手……在孩子的心目中,爹爹就是她遮风挡雨的大山。

“爹--爹--,爹--爹--”文文低低地叫着。

“哎--哎--”杨娃子美滋滋地答应着,“乖女儿,再叫一声!”

“爹--爹--”

杨娃子答应着,回头痴痴地盯着黑妮看,幸福得两眼发亮……黑妮也听到了,白白的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杨娃子马上就要四十岁了。看看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伙伴们,已经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了,可是自己依然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杨娃子的内心深处常常泛起一股难以表述的凄凉和孤独。他知道,由于美式的训练,他可能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可是他多么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啊。

医院终于到了。

医生不断地埋怨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来!重感冒,孩子发烧40度,严重缺水!点滴马上就挂上了……

缴费、住院各种手续办妥后,杨娃子和黑妮一起守在了孩子面前,一时无话可说。

“黑妮!”

“嗯。”

“孩子好了之后,你就别住在……住在那个草棚里了!”

“哎,不住怎么办,我能住到哪里去?”

“住到……住到……你们就住到大队院里吧!”本来,杨娃子是想说,你们一家就住到我家里吧,我家里宽敞、明亮。可是,他怕黑妮会义正严词地拒绝。杨娃子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担心黑妮的拒绝?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黑妮的感觉呢?他对别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人,一旦对一个异性产生了温柔的感情,连自己也会惊诧自己的变化。

“哦,行!”黑妮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小叔,我们就搬到大队院去住。就是给小叔您添麻烦了!”黑妮的干脆让杨娃子不敢相信是真的。是啊,她不答应去大队院住还能到哪里去住呢?大队院可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不麻烦,不麻烦!”杨娃子兴奋地说,“黑妮啊,以后你就不要再叫我小叔了吧……”

“嗯。”黑妮垂下了头,“那叫您什么啊。”

“叫我娃子好了。”杨娃子说,说出来感到有些突兀,赶忙说,“要不就和大家一样就叫支书也好,小叔小叔,仿佛我比你大多少岁似是。其实,我就比你大三岁吗。”

“嗯,好,黑妮就叫您支书吧。”

“黑妮啊,你一个女人家,自己拉扯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哦,是啊,真难,昨晚如果不是你,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还是有个男人好啊。”杨娃子乘机说,“我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孩子也没有。哎!……看到村里的伙伴们都有那么多的孩子,我真的好难过!黑妮,我真的好希望自己有个孩子,也像文文那样叫我爹爹!”

“那--小叔,支书您就快点再找个女人吧!凭着您这么好的人才,什么样的找不到啊,要孩子还不是简单的很?”

“呵呵,哪有那么简单。”杨娃子笑着说,“可能我这一辈子也不能有孩子了!”神情很是落寞。

“不会的,小叔,你还年轻!”

“黑妮,你是知道我的心的。”杨娃子郑重其事地说,“路上,文文叫我爹爹,我真的好幸福!我真的希望能够成为她的爹爹!黑妮,让我成为文文的爹爹吧,我会好好疼你们娘卅的!黑妮……”

“不,小叔!你是支书,你也是二狗和我的小叔,你还是我们杨姓的族长啊……你是不能娶我的,那可是乱了辈分呀。”黑妮急急地说,“您娶了我,会害得你名声扫地,会害得你被人看不起!害得你当不成族长,当不成支书,害得你什么也不是……”

“黑妮,你是为我担心?”杨娃子兴奋得一把抓住了黑妮的手!“黑妮,你真是太好了!你总是为我着想,可我总是怀疑你怀疑孩子……”

黑妮稍稍挣扎了一下,小手任由杨娃子抓着,脸羞得通红,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不敢看人。杨娃子幸福地握着黑妮的手,心猿意马起来。“黑妮,以前我很担心你,担心小财,现在我知道了,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好幸福!”杨娃子语无伦次起来,“从今天开始,我要用我的全部身心好好对待你和孩子们,我要让你和孩子们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小叔……支书……”黑妮的话低的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

“黑妮,你还是随我住进我的家吧,让我好好地疼你,疼疼我们的孩子!”

“不,还有小财呢!”黑妮执意地把手从杨娃子的手里挣脱开来,“小财大了,他可是很有主见的。就怕……”

“不要紧,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杨娃子笑着说,“今天他的表现不是很好吗,至少已经不像敌人那个样子了!慢慢来,我会感化他的……”

文文溜溜地打了一整天的点滴。期间,杨娃子和黑妮两人,一人举着吊瓶,一人抱着孩子,去了几趟厕所。杨娃子和黑妮配合得相当默契,举手投足之间,俨然一对恩爱的夫妻。看上去,他们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人。

“吆,杨支书,给你闺女看病呢?”

“呵,你闺女真俊!”

“呀,嫂子跟七仙女一样!”

医院里出出进进,许多人和杨娃子打着招呼。对大家的误会,杨娃子一笑置之,算作默认了。黑妮听了,只羞得脸红脖子粗,嗔怪地对杨娃子说:“你干嘛不跟他们解释啊?”

“呵呵,我跟他们解释什么?”杨娃子含笑而语,“这还不是早晚的事?”

“懒得理你!”黑妮扭过头,不再理睬他了。

杨娃子坏坏地笑着,有些得意地看着黑妮生气的样子,即便是黑妮生起了气,那模样也是那样的迷人!真想就在病房里抱住黑妮好好亲亲她……可是,不行,医院里人来人往,黑妮也会反感的!

太阳已经偏西,点滴就要打完了。医生又来测量体温。

“奇怪,前几次测量,孩子的体温明明已经降下来了。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又上去了?四十度!奇了……”

杨娃子这才发现,刚才还精神着的文文现在忽而又昏昏沉沉起来了。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同志,麻烦您想想办法!……”中医世家出身的他,知道反复发烧这种症状很可能不仅仅是感冒,说不定还隐有大病呢!可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否则,黑妮会更加担心了。

哎,这个小女人,让杨娃子费尽了心思,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哪怕是一点的担惊受怕也不要!

针对文文的病情,公社医院的几个有名的医生开了个紧急诊断会。不一会儿,一群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望闻问切,一个个紧皱着眉头,一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

“文文怎么了?”黑妮抓住杨娃子的手不断地问,“我们能不能回家?”

“不行,现在我们还不能回家!”杨娃子说,“文文还在发热,病情绝不是仅仅感冒发烧这么简单!”

“啊?那是什么病啊!”黑妮禁不住哭泣起来。

“别……别担心,”杨娃子扶着黑妮的双肩,安慰她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赔上屋底子也要治好文文的病!”

“娃……娃子“黑妮禁不住抓住了杨娃子的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抓住杨娃子的手,让杨娃子激动不已,此时就是让杨娃子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别说是花点钱为孩子治病了。

黑妮无力地依在杨娃子的身边,她此时此刻确确实实地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靠山,是她的支柱。没有他,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了。是啊,从小在山村长大,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到这大山公社的驻地,算是最远的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能知道什么呢?不是杨娃子陪着自己来这医院,自己连到哪里看病,到哪里交钱,到哪里拿药、打针都不知道呢,和他相比,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小傻子了。

会诊结束了。

“孩子感冒咳嗽,引起了急性肺炎!”最后,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医生取下耳朵上的听诊器,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啊,急性肺炎!”黑妮一听这疾病的名字就吓的面无人色,一下子瘫倒在杨娃子的怀里!她只觉得全身发麻,双手瑟瑟发抖,手足无措,全身几乎感觉不到了……在她的耳朵了,那“肺炎”二字,仿佛就是生死的判决书,因为她母亲早些年就是死于肺炎……

“别害怕,黑妮,孩子的这种病不难治!”杨娃子一把抓住黑妮的手,宽慰着黑妮,“孩子会没事的,有我在,再难过的坎咱也不怕!你放心好了!”

天黑了。看来,他们要给孩子住院治疗了。黑妮一直痴痴呆呆,不知如何是好,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那么忐忑不安地守在女儿床前,不断地用手抚摸着孩子滚烫的红红的面颊,独自暗暗垂泪。

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就像黑妮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声。

文文时而清醒,对娘说:“娘,你别担心,我没有事!”“娘,刚才我梦到爹爹了!爹爹抱我了!”“娘,我想爹爹了!”……时而,她又昏昏沉沉睡去,身体滚烫难止,可恶的病魔在折磨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杨娃子买进来一些吃的,黑妮娘俩都吃不下。

“黑妮,你就放心吃点东西吧。”杨娃子诚恳地说,“肺炎不是什么大病,打上几天针就没事了。”

“支书,你说的是真的吗?”黑妮不敢相信,她只知道肺炎是可以死人的,“不是宽慰我,骗我吧?”

“怎么会?”杨娃子笑着说,“你看我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来,乖!吃点东西!哎,孩子害病,当娘的跟着受罪。等孩子好了,你的身体如果垮下来了,那谁照应孩子啊!”

“呵呵,我有那么娇贵吗”黑妮羞涩地笑了起来。

“当然有了。”杨娃子说,“在我的眼里,黑妮是世界上最娇贵的,最宝贝的人呢!”

“小叔……支书……”

“又来了!”杨娃子笑着说,“你就不能叫点亲热点的啊?人家可是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婆,文文是我的女儿呢!”

黑妮只是红红的脸。黑妮自己也感到奇怪:从心里说,和以前相比,对杨娃子竟然已经没有那么反感了!听着那些肉麻的话语,心里竟然甜丝丝的……

“不给你说话!”黑妮扭过了头,“那也得等以后吧。……”

“哦,好,等以后时机成熟了,你可要马上改称谓了。”杨娃子自豪地笑了起来,“来,吃点东西吧。”

“不想吃,我没有胃口。”

“吃点吧!”杨娃子拿着一块煎饼递到黑妮的面前,黄黄的小米煎饼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可是黑妮说什么也张不开嘴……

我就这样投进面前这个人的怀抱里吗?黑妮暗暗地问自己……

在公社医院,又给文文打了两天的点滴,文文的咳嗽已经止住了。老医生用听诊器反复仔细地听了听:“哦,呼吸音已经恢复正常,不过,体温还稍高,再给孩子打一天针就可以出院了!”

“支书,你给医生说说,我们能不能今天走?”黑妮悄悄地对杨娃子说。几天来,她衣不离体,时时陪在孩子身旁,困极了就趴在病床沿上休息一会儿。杨娃子看了心疼,就专门为她要了床被子,让黑妮到闲着的病床上休息一下,她也不答应。

几天下来,黑妮吃不好,睡不好,黑眼圈,大大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整个人瘦了一圈!

“可是,文文的病还没有好利索……”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我放心不下小文,他太小,才两岁多,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话……”

“丫丫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人照看了!”杨娃子说。

“哦,还是……还是你想得周到!娃子,我们还是走吧,这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哦,好,”看看黑妮有气无力的样子,杨娃子心疼不已,“我去问问医生,看行不行!”杨娃子怎么也抵挡不住黑妮的柔情,只要黑妮说的,没有不行的事情吧。

不一会,杨娃子回来了。“文文可以出院,不过,我们还得再买些药,回家后让王大夫给文文打上点滴!”杨娃子说,“我已经打电话了,小怪马上来接我们回去”。

杨娃子收实好东西,抱着文文走出医院的时候,小怪已经套着驴车赶来了。

这一阵,文文的精神很好,坐在杨娃子的怀里,唧唧喳喳,问这问那,非常可爱。可是,黑妮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晃来晃去,似乎已经蒙蒙欲睡……她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知不觉中,文文也安静了下来,伏在杨娃子的怀里仿佛已经睡着了。杨娃子摸了摸文文的额头:“哎呀,怎么还在发烧?”黑妮机灵灵醒来:“啊,文文还烫?”伸手摸了摸,“老天爷,俺文文是得了什么病啊?……”黑妮哭泣了起来。

“别担心,黑妮!”杨娃子指挥若定,“小怪,马车赶快点!马上赶回去给文文打针!”

“好的!得儿驾--”小怪长鞭一扬,马车如飞而去。

“黑妮,大队院里缺东少西的,我们一起到我的家里去吧?”

“那怎么行!”黑妮的声音很低,“过一段时间再去吧?小财……”看到黑妮无助的样子,杨娃子心里隐隐作痛。

“好,就依你!小怪,一直赶进大队院!”

大队院,办公室内室里。乌龙赤脚医生王大夫来给文文打吊瓶了,扎了好几下,才扎成功。看着药水一滴滴从瓶子里流进孩子的身体,黑妮瘫倒在床前,一动也不想动了。她实在是太疲劳了!

“小叔,你怎么照看黑妮嫂的?”王大夫说,“看把她累得!再不打点营养针,恐怕就要晃不动了!说不定还会大病一场!”

“那就给黑妮也打上两瓶吧。”杨娃子笑着说,“黑妮她很执拗,不听我的话!”

“还说!”黑妮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有点累,又没有病,打什么针啊,不打不打!”

“打点吧,黑妮嫂,对别人,小叔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王大夫笑着说,“你不打,害了病,可是会有人心疼的呀!”终于,推脱不过,黑妮也挂上了吊瓶。

天色渐晚,小财放猪回家了,丫丫也从刘巧嘴家回到了大队院。

杨娃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煎饼和两大盆菜,一盆是猪肉炖粉皮,一盆是炖的整鸡,都是孩子们平常无法品尝到的美味!

“来,给文文和黑妮好好补补身体!”杨娃子喂完文文喂丫丫,喂完孩子还想再去喂黑妮。

“不用,我自己吃!”黑妮挣扎着欠起身,接过小财递过来的一个煎饼。

“只吃煎饼怎么行?小财,端着鸡肉,给你娘送过去!”

小财听话地忙碌着,默默地吃着饭,对杨娃子如此亲热,只是冷眼旁观。

一连几天,杨娃子在大队院里出出进进,一切都在围着黑妮一家转,连小怪、张来客等人,也在为黑妮一家服务。

消炎止热的药又用了三天,文文的症状还是那样不见好转。体温时高时低:一时烧得两颊绯红,热汗直冒,昏昏沉沉;一时健如常人,欢快地唧唧喳喳,像个活泼可爱的小燕子。

文文又在发烧,昏昏沉沉地睡着,脸上热汗直冒。办公室里,王大夫紧皱眉头,苦思不解:“不可能啊,这么大剂量的药什么炎症治不好啊?会不会有别的什么问题?”她说的别的什么问题,是说的所谓的邪病……

小黑妮只是红红的眼睛唉声叹气,她早就没有什么主见了……

杨娃子也着急地转来转去,但嘴上却说,“黑妮,你别担心。我们用的是最好的消炎药、止热药,孩子马上就好!”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文文“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家一起冲进了内室,黑妮俯下身,轻轻地拍着孩子,“嗷嗷,文文乖,文文不哭,马上就打完了!”

文文儿睁着惺忪的睡眼:“爹爹,爹爹,我要爹爹抱我!”

黑妮的泪马上骨碌碌滚落下来,抱着孩子说:“文文儿,你知道,你爹已经不在了!他回不来了!”

“不,我爹在,他就在这里!”

“在哪里!”黑妮浑身打了一个寒噤。杨娃子和王大夫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喏,在那里,就在门口站着,他正朝我笑呢!”杨娃子脸色铁青,小胆的王大夫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爹爹,你快来抱抱我啊,你是最疼文文的,你怎么不来抱抱我啊?”……

“王大夫,你去把‘老奶奶’叫来!”杨娃子随口说。前文书说过,“老奶奶”是杨学问老人的老伴,是乌龙最有名气的神婆。王大夫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文文,你真的看到你爹爹了?”杨娃子问。

“是啊。”

“你爹爹给你说什么了吗?”

“我给爹爹说话,爹爹总是笑,他张张嘴说话,我也听不到声音……”

“哦……”杨娃子放心地喘了一口气。

老奶奶踮着小脚来了,她一进屋就用那双浑浊的老花眼盯着文文看……“奶奶,文文怎么了?”黑妮担心地问。

“没事,是二狗想孩子了,只是亲了一下文文!”

“哦,那怎么办啊?”黑妮非常无助。

“好办!我让他快点走就好了。”老奶奶说,“二狗,我知道你是最疼孩子的。可是,你是阴人,你来这里干什么?走,快走!……哎呀,不走?不走怎么行?”

老奶奶在屋里焚起了一炷香,一缕白白的烟气冉冉升起,整个房间洋溢着一阵浓浓的香气。忽然,老奶奶紧闭双眼,连连打嗝,声音忽然变得很粗:“黑妮,文文,小财,丫丫……快过来,让我看看!”

孩子们吓得离得远远的。

“哦,你是谁啊?”黑妮怯怯地问。

“我是二狗啊,死女人,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吗?”

“二狗,真的是你吗?”黑妮惊诧得声音都变了,“你还好吗?”声音温柔得让杨娃子听了都心醉了……

“我好难过啊,我好冷,好冷,我赤着身子,没有衣服穿!”

“你放心,我想法给你做衣服!”

“我死得冤枉,我死的冤枉……”声音也很像二狗。

只听得杨娃子浑身发麻,两手忽然握起了拳头,关节咯嘣嘣只响:哦,原来,二狗真的死了,我原以为那个神秘的身影就是二狗呢,看来是另有其人!我故意走近黑妮,引他出来消灭那个黑衣人的计划看来要失败了!

“人死不能复生,二狗,你就别来了,你要是真疼俺娘们,就不要来折腾孩子了!”黑妮啜泣着,“我们还得活下去是不?”

“好--好--好--”老奶奶忽然又打了几个嗝,睁开了混浊的两眼,声音也转变了过来,看来“鬼魂”已经离开了,“是二狗来过了吧?”

“嗯。”黑妮答应着。

可是,老奶奶对着空,大声地斥责着:“好了,二狗,你想说的也说了,想做的也做了,你该回去了!”“以后,你就在那边好好呆着,不许再到这边来!”

“什么?不走!?你真不是个好东西!你死了,留下老婆孩子没人管没人问,你怎么忍心还回来折腾孩子?”

“二狗,你快点滚!滚得远远的!别再来吓老婆孩子了!嗯,这就对了!”老奶奶仿佛在和二狗谈判……

最后,老奶奶用手接连不断地拍打着文文,“好了,乖孩子,你睡上一觉,淌上一身汗,明天就好了!”

次日,文文完全清醒过来,竟然真的身体痊愈,行动如常了。

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几天后,杨娃子帮黑妮买来了些彩纸,找人裁剪开来,像模像样地糊了几件衣服,有裤子、褂子、棉袄、大衣……样样俱全。人活着的时候受穷,混不上衣服穿,人死了,用彩纸糊点小小的衣服就不在话下了。

衣服糊好后,请老奶奶来开了光,到坟场焚烧了,鬼魂就可以得到衣服穿了。

杨娃子陪黑妮到坟场去给二狗送“衣服”。

“二狗啊,有什么事情,你就托老奶奶转告我。”黑妮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以后千万不要好不好就碰孩子了……”

“二狗,你走了,我们一家人过得很不好。不过,你别担心,有小叔在,他会帮助我照顾孩子们的,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杨娃子一直沉默,忽然接过话来说:“二狗,你好好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好老婆孩子的,绝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从此,杨娃子和黑妮走得更近了。在别人的眼里,和结婚了没什么两样,其实,只有杨娃子心里清楚:小黑妮仿佛一个小刺猬,碰不得,摸不得……为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杨娃子多次要求黑妮一家搬到他的家里去住,都被黑妮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呢?杨娃子暗暗纳闷不已。

小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天晚上,小财对娘说:“娘,你……你真的要跟着支书小老爷啊?”

“哎--小财……支书对咱家这么好……”

“好?他对咱家好有他自己的目的!”小财急急地说,“娘,你知道吗,我总觉得爹爹没有死,我见过一个黑衣人,他好像就是我爹爹……”

“哎--怎么可能,你爹爹要是真的没有走就好了!”

“娘,不管爹爹是否已经去世了,你都该离小老爷远一点。”小财说,“你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知道!”小财恼恼地说,“我听了都感到脸红!娘,那些话我都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就不要说!”

“我偏要说!因为你是我娘啊……”

“啪--”的一声,黑妮的手打在了小财的脸上,小财白白的小脸上马上泛起了四个红红的手指印。

“娘是什么人自己清楚,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黑妮抓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在你的眼里,娘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不!娘不是!我自己最清楚,娘不是那样的人。”饱受折磨的小财长大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娘想做什么,娘!你歇手吧,停下吧,咱走自己的路,过咱自己的日子……”小财不停地说着。

“小财,大人的事情,你别乱掺和!”黑妮说,“以后娘的事情你就别问了!听别人说什么,你就走得远远的,当作没有听见好了!”

“娘!”小财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娘,可是他的焦急不安表露无遗。

“小财,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娘也不拦你,娘的事情你也不要过问!”

“娘,你真的要……”

黑妮坚定地转过身子,不再理睬他了。

小财失望地离开大队院,向天生家走去。这母子二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战斗着……

天生家,昏暗的洋油灯下,李阳等人又在窃窃私语。

“小财,看你气鼓鼓的,你又是怎么了?”李阳问。

“这几天,杨娃子和娘走得特别近,我正生气呢。”

“别担心!”李阳说,“我以前就说过,娘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咱们不用为她多操心!”

“李阳哥,你交代我要冷眼旁观,别多话。”小财说,“可是,看到那家伙那张嘴脸,我心里就不舒服。”

“你就当作没有看见好了!”李阳说,“娘心里有数,她要做的事情,说不定比我们还了不起……”

“哦?娘能做什么大事?”小财诧异地问,“哥哥说说看。”

李阳压低了声音:“我们调查杨娃子一伙的作案线索,一点也找不到。因为我们无法走近他,只有娘……”

小财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娘故意靠近杨娃子,想找出他谋杀十多口人命的证据?“

“不错!”

小财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可是……娘岂不是太危险了!娘一个人能成吗?有没有办法帮帮娘啊?”

“娘确实相当危险,可是我们谁也帮不了她!”

“李阳哥,你快想想办法吧。”

“没有什么好办法。”李阳分析着说,“我能想到娘想法设法接近杨娃子的目的,杨娃子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娘现在非常危险!”

“那怎么办啊?”

“那要看娘的手段了。”李阳说,“也许,只是我们空担心,杨娃子一直深爱着娘,也许爱会冲昏了他的头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提防着娘。也许,这段时间就够了。在杨娃子对娘产生戒心之前,娘就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猪生说:“这几天,我跟着张来客、小怪两人,看到他们到北山的石洞里去过了。那山洞原来是个地下溶洞,深不见底,到底里面有什么秘密还真弄不清。”

“这山洞里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李阳坚定地说,“我们可一定要盯紧了!

“是啊,他们这伙人到底到那里去干什么呢?”小财奇怪的说,“说不定和水难事件有关!“

李阳点点头:“是啊,我也这么想,否则,他们干嘛做得这么神秘呢?这个阴谋,说不定是祸国殃民的大阴谋呢!”

“李老师,我们跟踪了这么长时间,也发现不了什么。”猪生说,“我看我们该主动出击!我们去山洞里仔细地查看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对,我赞成!”小财说,“不过,是白天去还是晚上去呢?”

“白天去太明显吧,向洞里爬,在山下面一下就能看到。”李阳分析说,“夜晚光线不好,我们地形也不熟悉,太危险!我看,我们暂时还不宜行动!”

“好吧,王出头大爷也交代过我,要我们不要冒险。”小财说。

“是啊,我们绝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李阳说,“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你们发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了吗?”

“没有啊。”

“奇怪!他怎么忽然消失了呢?”李阳皱起了眉头,“按理说不可能啊,这个人是友非敌,可惜我们不能联系到他,真是急死人啊!”李阳叹息着……

这么长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二狗到哪里去了?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他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老婆孩子吗?家里的房子失火、文文生病、杨娃子对黑妮不断地骚扰……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还不足以使他现身吗?

天黑了下来。从王出头家里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人来。不管从体型、身高、衣着,还是从言行举止上看,都是王出头无疑。如在这夜色朦胧的情况下,哪怕是很熟悉他的人,也绝对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可是,如果你能和他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多少看出一点奇怪的地方来:这个人似乎比王出头更壮实,更魁梧!他是谁?他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二狗!

自从那次在月夜下蒙面出现之后,二狗感到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杨娃子的注意,自己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那就不利于他私下里对杨娃子的调查!于是,他跟王出头一合计,决定假扮王出头!白天的时候,真的王出头出现;晚上,二狗穿上王出头的衣服,乔装改扮之后出去调查了解……

由于他们两个以前就非常熟悉,现在又长期住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王出头的言谈举止二狗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以假乱真。再加上他们的身高、体型、发型、脸型、肤色本来就很相似,再加上稍加修饰,二狗晚上出来,竟然没有一个兄弟爷们认出他来。甚至,连他的儿子小财都没有认出来!他们爷俩可是碰过好几次面了!

失火的那天晚上,二狗一路悄悄地跟踪着杨娃子那一伙,发现小怪点燃了柴垛,实在没有想到会引燃自己家的房子!当房子着火的时候,他热血直冲头顶,差点就要冲上去跟他们拼命!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二狗之所以隐忍这么久,就是为了弄清杨娃子的真实身份,然后抓出他来,为冤死的兄弟爷们报仇!在此之前,他不能让自己暴露!否则,不但于是无补,而且自己还会有生命的危险!

还好,杨娃子还有一点人性!他们贼喊捉贼,开始了救火……最终黑妮他们母子有惊无险,二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当二狗在队场里黑妮的窗外,亲耳听到杨娃子对黑妮的调戏的时候,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恶魔要除掉我,与他对黑妮的垂涎有关!之后,二狗加紧了对杨娃子的日夜监控,生怕黑妮会被他有机可乘!

正是他,在自己的门外,不断地发出关门声,扰乱、破坏杨娃子对黑妮的**计划;也正是他,让王出头捎信使小财火速赶回了家!在医院的那两天,他几乎天天夜里,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守着那个人面兽心的小叔!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跳出去,阻止事态的发展……为了老婆,为了孩子,关键的时候,二狗暴露身份、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当二狗看到小财坚强、正直、宁折不弯的样子,与杨娃子誓不两立的态度,他心里就感到非常欣慰。好孩子,你真不愧是我二狗的儿子!……

在二狗和王出头的共同观察下,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都看得非常清楚。他们知道:李阳和小财他们一帮小孩子在私下里也在监视着杨娃子那一帮人的动静。这些孩子,一个个毛手毛脚,竟然敢老虎嘴里拔牙,胆子真是太大了!二狗不由地担心起来。不过,也好,正是他们这帮孩子的扰乱,杨娃子才没有注意到王出头;才没有发现二狗的踪迹……这帮孩子虽然没有能调查出点什么,却也同样起到了掩护二狗的作用!

当二狗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黑妮与杨娃子虚与蛇委时,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他真担心黑妮会玩火**,因为这个杨娃子可不是个吃素的猫!他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色狼!在乌龙,没有被他糟蹋过的女人已经不多了。可以看得出,杨娃子临时还没有占有她的意思。他想放长线钓大鱼,他希望能真正地占有黑妮的心!真正走进黑妮的生活!他希望黑妮能从心里爱上他,顺从他!

妄想!痴心妄想!黑妮爱的只有我二狗!在大麻子丧失人伦,辜负了黑妮之后,她的心一直都给了我二狗!没有人能再走进她的心里!二狗对黑妮是很有把握的,可是,在二狗的内心深处,他仍然非常担心,担心黑妮的感情会转移了方向,担心杨娃子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会做出禽兽一般的事情……

是啊,我离开黑妮已经好几个月了,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真是太不易了,一定受了很多苦,一定很寂寞孤独,但我相信她耐得住寂寞,她的心里忘不掉我,可是,她的身体会不会一时背叛了我呢?这一点我不能不防!

文文生病的那件事情,更让二狗哭笑不得:文文生病了,时好时坏,老奶奶竟然说是二狗的鬼魂亲了文文!还煞有介事地扮着二狗的鬼魂“下神”!简直是个笑话!大家都以为我二狗已经死了,竟然都相信!但是,如果哪个人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哈哈大笑一场!

“哈哈哈……”王出头一边对二狗汇报着,一边哈哈大笑,接着分析了当前的情况,“二狗啊,我看你还是私下里跟黑妮他们娘几个见见面吧!”

“那怎么行!”

“你们确实该见面了,再不见面,他们会真的以为你死了!”王出头说,“呵呵,即使现在,你们见了面,他们也会把你当成鬼魂!”

“唔……”二狗皱起了眉头,“说的是,就怕他们娘几个口风不紧,放出风声了,那就不好办了。”

“别担心,你可以只见见黑妮和小财啊,那两个小的暂且不告诉好了。“

“唔……我考虑一下。“

“你就见见黑妮吧,”王出头说,“杨娃子不断地骚扰黑妮,我怕万一……黑妮受不了他的甜言蜜语……”

“你胡说什么!”二狗瞪着眼,“黑妮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的……”

“当然不会,我知道黑妮不是那样的人,”王出头说,“我是说万一啊,要知道,杨娃子可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为了得到黑妮,他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哦,是的。”

“二狗,一旦你们夫妻见了面,就增加了黑妮在杨娃子面前的免疫力……杨娃子就是什么办法,黑妮也不会顺从他了!”

“有道理!”二狗笑着说,“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找个合适的时间,你跟黑妮聊一聊,哪天我跟她见一面!”

“好!早就该这样做了!”

自从来到乌龙,李阳一直注意着杨娃子,也跟踪了很多次。李阳发现,杨娃子和张来客经常到后山悬崖峭壁上的山洞。山洞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杨娃子到底是什么人?……都无法知道。但直觉告诉他:杨娃子十有**是个特务!即使不是,也一定是个大坏蛋,否则有什么必要这么神神秘秘?

乌龙的后山名字叫玉皇崮,是山东沂蒙山区七十二崮之一。这座山是一座英雄的山!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县大队在这一带与日军发生了一场遭遇战,一个中队三十多名战士,为了掩护大队撤退,在玉皇崮上,被日军团团围住,支持了三天三夜,崮顶被日军的炮火削去了一米多,三十多名战士不是阵亡就是负了重伤。当鬼子爬上崮顶准备斩草除根的时候,几个重伤员有的拉响了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有的抱着鬼子一起滚下了山崖……

崮,这种山,下半截坡度较小,容易攀登,上半截呈直立的峭壁形状,犹如给山戴上了一顶巨大的帽子。玉皇崮山顶的崮顶峭壁,有三四十米高,四周全是斧劈似的悬崖,只有南面有一处乱石林立,坡度小一些,白天的时候,人们可以手脚并用爬上崮顶,但是上去容易,下来却很困难,更不用说夜晚上下了。

悬崖中部,有一个天然的石洞,由于地势险要,没有人进去。民间风传,这是一个乌龙洞,里面住着一条乌龙,谁敢上去,就会一口将他吃到……这是人们吓唬小孩子,不许他们去冒险吧。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两个高大的身影鬼鬼祟祟向后山走去。不久,又出现了三个幼小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夜风呼呼地吹着,让人不禁一阵阵打颤。山路崎岖不平,磕磕绊绊,三个孩子手脚并用,跟在后面努力地爬着。

“啪--”一个孩子一跤跌倒了,骨碌碌向下滚出了老远……他的手、脚被划破了,一阵阵火辣辣地疼,可是,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正要爬起来,忽听到远处传来拳脚相加的声音。

李阳听到小财摔倒的声音,很是担心,但是目标就在前面,他不能张口叫喊!只好继续在他们的后面跟踪。

正走着,忽然,从小路的一侧伸出一支手,一把抓住了李阳的右臂,像铁钳一样箍得结结实实。李阳奋臂挣扎,可是哪里挣扎得出分毫?凭感觉,李阳知道对方躲藏在他的身后,李阳左臂小肘向后猛地击去,只要击中对方的腰眼,不怕对方不放手!不料,对方早就防着这一手,左肘击来,又被对方抓住了!李阳向前飞起一脚,正面踢向对方的额头,那人头一侧,躲了过去;李阳接着向后撩起脚后跟,去踢对方的下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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