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还是那副冰冷幽深的模样,苏念菡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会真心实意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只为让自己和小羽将来不受欺负么?他真的会为了这个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为了证明他的身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
她怎么还敢对他抱有希望和幻想啊,他是天子,是没有感情的龙族,是为了权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男人。
这一切,或许只是个她这个外人看不透的计谋罢了。
她走近,把玉玺重新包好放在那明黄色的缎带里,放在欧阳漓的床头,直起身子。
“你如果担心我会不放小羽离开我,那大可不必,用这么贵重的礼物牵制小羽,太不值当了。”她神色清淡:“小羽骨子里流淌着你们欧阳家的血,我不会因为自己而牵绊他的脚步,你放心好了。”
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手腕被床上的男人大力扣住。
他没有力气,没办法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只能这样僵硬地僵持着。
“朕在你眼里,已经卑鄙到如此地步了么。”
这个女人,全世界她都只看到方淮那个伪君子的好么!
“皇上乃人中之龙,哪里轮的上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评判二三?”她话里浓浓的自嘲让欧阳漓很不爽。
“谁说你是无名小卒。”
“那皇上觉得我是什么呢?”苏念菡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把玉玺给小羽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再管你们皇室家族那些勾心斗角的乱事,我只想好好过我的生活,仅此而已。”
“朕只知你是小羽的娘。”欧阳漓板着脸,语气满是霸道:“而小羽是朕的儿子。”
“是么。”苏念菡冷冷地笑了:“可是你有一时半刻把我们当成……”
苏念菡很想说出“家人”两个字,可是想起他刚才说的“你们配么。”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良久,忽然传来他沉郁的声音:“家人。”他替她说完了想说的话:“朕当你们是家人。”
自五岁那年,母后离开人世,他便孤苦无依地活着,将周围的人都当成陌生人看待,将遥远的陌生人,当成忠诚的子民来看待。
他从来没有家人,苏念菡和苏小羽,他们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苏念菡望着他因消瘦显得突出的颧骨和深深陷下的眼窝,渐渐模糊了双眼。
可是残存的理智还是让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不能心疼,心疼这种家伙的结果,只会让自己伤的更深。
她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声音清冷无澜:“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会妄想当天子的家人。”
说着,抬腿就走。
欧阳漓想抓她的手,无奈浑身无力,心急如焚的他,忽然唇角一牵,一口血呛在地上,殷红一片。
“咳咳咳咳咳……”
“欧阳漓!”苏念菡冲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举动。
掏出怀里的帕子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可是他越咳越厉害,帕子上的血越来越多,原本洁白的帕子,不一会儿便像是被血浸泡过了一样。
“我去叫宋辞过来。”
苏念菡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砸在地上,床单上,他的手背上:“你撑着点,好不好。”
她刚松手,又被他握住。
“不……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念菡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像是怀里这个虚弱的男人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了似得。
他那么瘦削,那么单薄,那么可怜。
这个世界上,只有苏念菡一个人看过这样的欧阳漓。
她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胸口。
在她温热掌心的安抚下,他不再咳得那么吃力,可还是断断续续止不住地咳着。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说着,小心将他放在床边上靠着,匆匆到圆几上都倒了杯热水,赶去床边,扶着他给他灌下。
可是他咳得太厉害,水刚到唇边,就被呛了出来。
一整杯水,都撒在了地上。
看着他咳得额际青筋暴起,呼吸艰难,苏念菡满心满眼都是疼。
她重新倒了一杯水,这次不生硬地往下灌他,而是犹豫了半响,自己抿了一大口水,俯身,凑在那毫无血色的唇上。
将嘴里的水,一点点渡进他的嘴里。
终于,度了几口水之后,他停止了咳嗽。
苏念菡的唇上染满他嘴角的血腥味道,她抹了抹唇,开口:“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那浓郁的担心和颤抖,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欧阳漓虚弱地靠在软垫上,缓了好久,才徐徐睁开眼睛。
勾起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意。
“死不了。”
越是这样,苏念菡心里越难受。
她低眉,安静坐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
“刚才不是急着走?”欧阳漓又轻咳两声,仰面靠着,轻佻一笑:“你这用嘴喂水喂药的法子,倒是得心应手。”
皱眉,这家伙是在讽刺自己么。
“给多少男人这样喂过?”他重新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段靳?方淮?还有谁?”
他很在意这个,即便下了决心放她走,还是不想别的男人沾染她半分。
霸道也好,自私也罢,他就是很介意别人男人碰她。
苏念菡原本是好心好意,只是不忍他继续这样咳嗽下去,却被他这样讽刺,真是白瞎她的好心,活活让狗吃了。
“和你没关系。”
冷冷瞥下一句,正要起身。
脑袋被一双大手按住,忽然凑过来的唇细腻柔软,却也霸道强势。
是只有那个家伙才有的强势。
“唔……!”
他现在病得厉害,没什么力气。所以她很容易就可以把他推开了。
“你想干什么?!”
欧阳漓闷哼一声,继而抬起那双偏执的眸子,染着炽热的火:“你和方淮都做过什么。”
苏念菡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见她不回答,他便用更清楚明了的方式问她,丝毫不含糊:“你和方淮,有没有睡在一起过。”
她的面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她支吾了半天,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朕在问你话。”
苏念菡的沉默让欧阳漓有些恼怒,原本平静的问话变成了低低的吼声:“你和方淮……”
他又想重复,逼得苏念菡赶紧打断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差不多:“没有没有没有!我就被你睡过!行了吧!”
这话完全没经过大脑,就那么赤裸裸地喊了出来。刚说完,苏念菡就意识到不对劲儿,忙闭了嘴,脸颊红扑扑地不敢看他。
瞪视着她那嫣红如醉的面颊,欧阳漓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念菡用余光瞥他,这个家伙,看上去这么开心?他又挖个大坑让自己跳,也怪自己太蠢,每次都朝着他的陷阱里走。
“苏念菡。”
很不耐烦的:“干嘛。”
“你要等朕死了,才能和方淮行想行之事。”
苏念菡瞪他,胡说八道,什么行想行之事,真是不害臊。
良久,他薄唇轻启“这是圣旨。”
原以为只是玩笑,可是看向他时,发现他眼里的严肃,才明白他并非开玩笑。
这家伙还真是霸道。
看她皱眉,欧阳漓多半猜出她是觉得自己又行强盗之事了,唇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淡淡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听到这话,苏念菡一愣。什么叫做不会等很久,说得好像,他快死了似得……
不自觉看向一旁的欧阳漓,他脸色苍白成那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她声音抖得厉害,但还是佯装着一副轻快的样子:“瞎说什么呢。”
“朕还没死的时候,要是让朕知道你又有小小羽,朕不会放过你。”
他很介意这个女人被别的男人触碰,他可以忍住不要她,但这已经是底线,再不能进继续逾越。
否则他真的会发疯。
但如果自己死了,她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反正他不知道,也不会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
更不会被这个女人说是强盗。
她瘪嘴:“你这个人真是又神经,又霸道。”
“苏念菡。”
“干嘛。”
“你回去吧。”
苏念菡一愣,刚才拉着自己不让走的人不是他么,怎么现在又主动赶她走了?
“朕困了。”
说着,就顺着软垫滑下去,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苏念菡,这就要睡了的节奏。
她不明所以,反正被他这样耍惯了。也不是习惯不了。
起身,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忍不住嘱咐两句:“那个,你记得按时吃药,然后多吃点肉,那么瘦了。”
她的抱怨像一汪暖流般流进他的心里。他很想多听几句。
此刻背对着她,心口却痛到快要窒息。
他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做不到而厌恶自己。
他想霸道的把那个女人丢到床上,想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要了她,想好好保护她和小羽,想帮她抹掉眼泪。
可是他做不到了。
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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