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切油刀

莫烟和卡莫斯被佣兵护在中间，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向着兵营的方冲去。然而没跑出多远，回身看到那些被围住的士兵，莫烟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些主动断后的士兵无疑是高尚的，但莫烟所想的却不是什么荣誉。

不远处那座兵营莫烟已经看见了，不论是从视觉还是设计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坚固。然而防御的主体从来都是人，就算是一座险峻的城堡，放到一群孩子手里，沦陷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没了这些真正拥有战斗经验的士兵，莫烟不知道他们能够守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和莫烟想的一样，随着莫烟的速度慢了下来，卡莫斯的脚步也停住。他扭头看着那些扑过来的怪物，脸上表情远比莫烟要更纠结。他知道如果没有人接应那些士兵，他们迟早会被鱼人所淹没。

但他同样知道，就算他们四人全部回身，也只不多是在兵营外多添四具死尸。片刻，他抓住莫烟的肩膀，用力将他向后面拉着。明白无计可施的卡莫斯，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天真的想法，他们从来都不是英雄。

被抓住肩膀的莫烟纹丝未动，他扔掉了手中满是绿血的切肉刀，拾起不知道那个胆小鬼，在逃跑之中丢掉的长剑。脸上没有任何的决然神色，如同慢跑一样轻松，向着奔涌而来的怪潮慢慢加快步伐，直至快速的奔跑起来。

卡莫斯没有拉住他，或者说根本拉不住。从手臂传来的力量，甚至差点把他拉倒在地，而当他踉跄的站好身子，莫烟已经到了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也是个傻瓜吗？”

卡莫斯看着那道身影，有些苦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剑，莫烟为犹豫不决的他做了决定。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汉子，他们将他从家乡一路护送到这里，从没有佣兵向他们这样的忠诚。他知道他们忠诚的原因，但却从来没有点破，父亲至少还关心自己。

“而且还是会传染的愚蠢。”

看到两位老兵眼中的坚毅，不用做不必要的问询，卡莫斯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跟在莫烟的身后冲向怪潮。

双方都在奔跑，很快便接触在了一起。银色的长剑像是黄油刀，切入墨绿的怪潮奶酪之中，撕扯出一道细小的缺口。跟在后面的卡莫斯有些目瞪口呆，他看着一只只鱼人被切成两段，而所有攻击莫烟的武器，却全部落空。

他步伐灵巧的不似人类，有些像是在雪地上滑行，但细看每一步却是脚踏实地，让人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他用长剑并没有什么花哨，横劈竖砍不过是长剑最简单的用法，每一击都至少带走一只鱼人的命。

“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酒馆之中，佣兵们的小可爱躲在地窖里，看着面前已经碎成木渣的酒杯。谁也想不到这是被人单手捏碎的。将那些碎片丢进垃圾桶中，看着被封死的地窖入口。想着自己的父亲和厨子正在外战斗，少女突然有些莫名的安心，有他加入的话战斗或许会轻松一些。

“跟在我的身后，我带你们离开。”

轻易从怪潮中杀出一条路来的莫烟，接触到被包围的士兵们。看着这些傻眼看着他的汉子，他也不管这些人究竟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便向着来的方向再次杀了过去。跟在莫烟身后杀进来的卡莫斯，在他的身边大声的喊着，所说的话大概和莫烟差不多。

士兵们终于有了动作，受到了鼓舞的他们，榨干身体最后一丝体力奋力厮杀，跟在如同尖刀一样的黑发男子身后，向着兵营的方向移动。

鱼人们早已放弃了追杀其他人，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已经在面前，已经没有继续追杀的必要。他们将莫烟等人层层的包围，然后悍不畏死的发动袭击，黑发的男人是他们攻击的首要目标，这让其他人的压力大减。

“窗户都已经堵住了，弓弦也已经烤的差不多了。”

副手来到兵营的阳台上，见到正在部署兵力的卫戍队长。原本的撤退变成了溃逃，他们又损失了十几人，而现在还有不少士兵，被包围在兵营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突围回来，而造成这一切的却不是突然降临的毒雨。

鱼人巫术制造的毒雨，实际上毒性并不大，甚至不是立即发作的类型。是药剂师的大声喊叫，引起了一场无法控制的溃逃，镇民并没有士兵的坚韧，一旦开始恐慌便无法控制住了，他们也只能被裹挟着溃逃。

如果不是一些士兵自发断后，那么能逃入这里的人，或许连像样的防御战都做不到了。库存在武器库里的弩和弓被取出，用火强行烤干弓弦，会让它们在战斗后直接报废，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一些做过猎人的镇民，已经分到了一柄弓或弩，以及几个满箭筒。于是这些占据了兵营阁楼的射手，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稀稀拉拉的一些箭雨射入怪潮，将那些叽叽咕咕怪叫的鱼人钉在地上。

“那个黑头发的人是谁？”

在鱼人中大杀四方的莫烟，引起了卫戍队长的注意。能够打的这么漂亮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是能够坚持这么久一直不犯错，身上甚至连个伤口都没有的，却是相当的少见了。

“据说是个异域人，别的不太了解。”副手也看到了那个勇猛的家伙。

士兵的圆阵清理着鱼人，最终到达了兵营的门口，并将门口的怪物屠戮干净，贴着大门建立了一个半圆的防线，受伤了的在里面，而还能打的都在外围。本已经关闭的大门，在铁链的摩擦声中慢慢打开，露出一个可以一人通过的缝隙，士兵们一个个鱼贯而入。

当留在最后的莫烟也进入了大门后，十几人推着大门将其彻底的关闭，数根粗壮的木栓插在了门上。一些镇民拿着带有长倒刺的长矛，从门上的特殊开口伸出，不停向着外面穿刺，门外响起一片鱼人特有的惨叫。

卡兰的军营并不算大，但容纳数百人却也是够了。密闭的正方形空间，屋顶也是坚硬的石块砌成，窗户的大小如同城堡一样，最多容纳一个脑袋伸出，就算是鱼人矮小的身子，也无法从哪里挤进来。

而唯一的进出的阳台入口，已经有不少人把守在哪里，一大堆长矛加上弓箭，足够守住那种狭小的入口。

“把这个喝掉，能解毒。”

一瓶药剂送到了莫烟的面前。是一个不认识的大胡子，莫烟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没有在酒馆里见过。不过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害自己，莫烟接过他递来的药剂。又看了一样同样喝着药剂的卡莫斯，确认他喝后没有任何问题，才打开那软木的塞子一饮而尽。

“他不懂我们的语言。”

将空瓶子还给大胡子，卡莫斯看着眼前的莫烟，像第一次才见到他。在刚刚的战斗之中，他就一直想要问问莫烟，你这么强你爹妈知道吗之类的，但可惜语言不通。等到真正的安全了，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他从没有表示过自己不会战斗。

“我听说他是个异域人，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大胡子将瓶子随手扔给身后的士兵，能够有这样架势的应该是镇子里的实权人物。卡莫斯有些警惕他的问询，在城里见过不少例子的他，下意识的注意到了一些不好的地方。

不知从何处来的陌生人，以及这异常的鱼人进攻。如果有人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么莫烟就不好过了。

“他的船在附近沉没了，而活下来的人都被那些鱼人杀了，只有他活着游到了这里，昨天……”

卡莫斯看了一眼坐到附近木桶上的莫烟，大概的说了一下莫烟的来历。他的用词尽量的小心，尽力让眼前的人不会想到什么不利的地方。大胡子听完描述，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莫烟，点了点头带着士兵离开了。

“是这样吗？既然语言不通的话，那么我就不见他了。”

呆在唯一没有被镇民挤满的房间里，卫戍队长听完副手的汇报不置可否。如果说他没有半点联想的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黑发表现出的实力很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和这场进攻有关，贸然得罪他只会让事情变的更糟。

“找这个人盯着他，但不要暗中监视。让喝了解毒剂的人，分成三班轮流防守，一班在休息，一班待命，一班守卫。如果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现在也要先休息一会了。”

已经两天没有合眼的工作，终于让卫戍队长感到疲惫，年龄已经不小的他实在经不起太多折腾。在安排完了一系列任务后，挥了挥手收让他的副手离开。也不脱掉身上的铠甲，就那么靠在躺椅上闭眼休息，剑就放在手能够抓到的地方。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一整天时间没有什么感觉，就这么在慌乱与鲜血中度过。镇民们看着有些木然的看着身边的人，不少他们所认识的人，已经躺在外面成为了怪物的食粮，而他们躲在这石头棺材里，不知何时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