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从亭楼上一跃而下,人不见了。
掌灯的眼神凝住了,林衔玉总是让他这么出乎所料,他的身世是如此,那么他说的大礼又是什么?
他当然不会认为是好的一方面。
酒已喝干,掌灯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仍然坚持下了山。回到圣菡宫,凌萱等了他整整一夜,见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掌灯把林衔玉走之前说的话告诉了她:“我觉得很不安,他说这种话肯定有别的后招。”
“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两人商量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静观其变,等待对方先出招。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们便知道了。卫长风亲自送过来了一封信,是乌贤写的。
林衔玉回到天绝教之后,便给萧净下达了一道命令,让他带人在江湖上散播消息,说谷阳就是莫千殇。
流言一向传得最快,不到一天时间,整个武林盟的人都知道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士也沸腾了。
谁都不敢相信谷阳竟然会是大魔头莫千殇,但天绝教给出的信息又不止这么一条,大家略作比较便清楚,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因而,掌灯的身份受到了质疑。
乌贤写信来,就是告诉他这件事的,问他要怎么办。
凌萱很错愕:“林衔玉怎么会知道,难道是莫千鸯告诉他的?”
掌灯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别说心里不愿意承认是莫千鸯害他,他更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以林衔玉的聪明,能猜出来也没有什么。”
当初一路同行,各种状况突发,他已经露出不少蛛丝马迹。当时大家没有深思,只要林衔玉静下心来,自然能想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但是莫千殇和莫千鸯的名字太相似,会不会林衔玉也怀疑到莫千鸯的身上去了,她现在还好吗?
以她对哥哥的念念不忘……掌灯对着自己的额头猛拍了一下:他错了!他不应该把《启灵诀》的事情告诉莫千鸯的,如果那个人一时冲动想要去拿回来,十有八九会被谨小慎微的林衔玉发现!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出宫一趟……”
凌萱拦住他:“不行,现在武林盟的人可能已经过来了,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呆在圣菡宫里,我还能帮你挡一挡。”
“凌萱,这件事已经被流传开来,我迟早要面对的。现在出去,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师父的嘱托他始终没有忘记,他唯一的妹妹决不能有事。
凌萱见他一脸坚决,有些难过地让了开来。
掌灯伸手抱了她一下,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凌萱勉强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自己则吩咐众人提高防备,等待武林盟的人来质问掌灯。她一定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
掌灯和莫千鸯已经联系数次,为了防止被人泄露发现,他们用的是飞鸽,反正莫千鸯身为天绝教长老,每日用鸽子办事的次数多了。
站在河边放走了鸽子,对着天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一直觉得冬天的空气是清冷又清新的,尽管天气冰寒,却让他神清气爽。
昨夜又是一场大雪下过,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河边的树木是黑色的,树枝被雪覆盖,远看犹如长了洁白的羽毛,而低矮的松树上则好像放着一团一团的纯白棉花。
一只不大不小的船慢慢地从他眼前驶过,红漆柱子,弓形华盖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三四个人。船尾在平静的河面上带出一圈圈轻浅的涟漪,再后面有五只鸭子在戏水作乐。
右边河道上,连接两岸的是一座三米宽的桥,桥上建了紧挨着的三座亭子,中间两层两边一层,此刻正有人坐在里面一边欣赏雪景,一边聊天饮酒。
不能不羡慕,与如今自己所处的位置相比。假如没有武林盟和天绝教的事情,他可以和乌贤也畅游河面,夸夸其谈。
过两天就是开年了,如果可以许愿的话,他希望今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卓光、乌贤都可以与自己的妻儿欢聚,他希望凌萱的心愿都能成真。
离开河边走上街道,天色更暗了,兴许是连番下雪磨掉了人的耐性,这一次街道上的雪并未清理,一路走来,脚下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道路两旁的房檐上,统一挂着红色的灯笼,在这灰色与白色的雾蒙蒙中,是唯一的亮点。接近吃晚饭的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
因此能清晰地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掌灯抬起头,有一大波人正朝这里走来,预感没错的话,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终于要来了吗?叹口气,他停在了原地,静静地看着那些人来势汹涌地到了自己面前。
为首的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棉袄,手里提着一把朴刀。他也是熟面孔,但掌灯并不记得他的姓名以及他的身份。
“赵公子!”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圣菡宫的护法云台,但都习惯性地跟着至臻大师喊他的原名。
“诸位来此,是有事找我?”他明知故问。
那人的手握紧了自己的朴刀,道:“赵公子应该自己也清楚吧,天绝教人说你师父谷阳其实是莫千殇,对此,赵公子可有话要解释?”
面对这么多人的逼视和质问,掌灯不是心虚,而是一种莫大的压力让他感觉紧张:“是,家师就是你们所说的莫千殇!”
另一个人穿着深衣大氅的问道:“记得前段时间,你说谷阳已经去世,当时我们都相信了,但现在你得老实告诉我们,莫千殇到底是死是活!”
“关于家师的生死,我怎么可能开玩笑,师父去世两年多了。”
那人不信:“是吗!”一干人脸上的表情,都摆明了不相信。
后面不知哪个人大叫道:“莫千殇到底躲在哪里,你快说!”
于是前面的人也跟着叫道:“是啊,你快说,快说!”
掌灯皱起眉来,别说人活着他不会说,死了尤其不能说。看这些人的气势和表情,一定都与莫千殇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如果他老实地讲出来,只怕他们连师父的坟墓都不放过。
于是,他死不开口。
圣菡宫内,凌萱焦急地走来走去,按照路程武林盟的人早该到了,为什么现在外面还是那么安静?
陆麒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不好了,刚才的都的消息,赵掌灯被武林盟的人给困到大街上去了!”
“什么?!”难怪那些人迟迟不来,原来是半路堵上了:“你和卫护法守在宫里,我去去就来!”
武林盟里,乌贤同样坐立不安,将近一个时辰过去,掌灯的回信怎么还没有来。卓光倒是比他镇定一些:“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你别慌。”
正说着,他的手下便回来了。
听完了两人恍然大悟,难怪这会儿庄内如此安静,原来大伙都到街上去了。
凌萱到的时候,可以说是惊呆了。她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赵掌灯,众人一边打一边逼问莫千殇的下落,他却是死不还手,任众人拳打脚踢。
他被推搡地单膝跪在街中央,头发乱了衣服脏了破了,嘴巴倔强地抿着,目光坚定而隐忍。
好像又看到了以前,他得知自己左手残废时,那种难过又伤心的神情。
凌萱巨怒,毫不客气甚至动作粗鲁地推开眼前挡住她的人,终到达掌灯身边,一把拽起他:“住手!”这一声喊的气势震天。
掌灯愣了愣,低头看着她。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凌萱忍着眼中的泪光,却是止不住脸上的心疼:“你都变成这样了,我能不来吗?”
掌灯微微一笑,打看了乌贤的信开始,他就做好了被人唾弃打骂的准备。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还手?”
“本来就是师傅手段不光彩,如今我来面对这一切,就当是替师父还债吧。”
凌萱又气又怨:“你为什么老是这样,一点都不珍惜自己?”
掌灯自嘲:“或许是我以前日子过得太好,老天都觉得不爽了。”
眼见还有人想上手,凌萱眼里的泪光一概不见,很快转换为满脸的冷酷,声音蕴含着内力传遍了整条街道,甚至是附近的街道。
“听着,若有人胆敢再伤害赵掌灯,我圣菡宫的护法云台,哪怕是一根头发,我赵凌萱哪怕是倾尽圣菡宫全宫之力,也要与武林众道为敌!”
众人皆是一震,竟然想到了从前的莫千殇,也是为了拿到别人家的武学,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安危,与众道为敌。
一个女人说道:“你以为你们圣菡宫多厉害呢,如果我们这些门派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你们,哼!”
凌萱目光冰冷地盯着她:“那就试试看啊。”语气平常,语气和她的目光一样寒冷。
那个女人被盯得往后退了两步,不敢与她视线对上。
人多,难免少不了意气用事的,凌萱虽然气势严峻,却仍有人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年轻的小子慢慢地举起了自己的刀,预备朝凌萱的背后砍去。
若是往日,掌灯一定能感觉到,偏偏他先前已被众人打得头晕眼花、嘴角带血,这会儿是勉强站在这里,与众人对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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