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之事,其他人全都当真了,上到教主、他的爹娘和兄弟,下到执法长老、长老及护卫,丫头奴才更不用说。
老教主虽然顾忌前面的两句话,但更吸引他的是最后一句话。什么是教主之材,自然是能带领教众们,将天绝教发扬光大的人。
于是林衔玉非但没有被赶出去,反而成了至高无上的人,原先有大哥顶着,他可以和弟弟肆意玩耍,却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天习武读书。
“每一天都有师父来教我武功,练得不好,我得受罚他们得丧命。”
但即使是这样,这种日子也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林衔玉被每天重复的生活,给折磨的身心俱疲,无力多想其他,也就不知道大哥已经对他有了猜忌之心。
“想一想吧,那教主之位原本顺理成章是他的,却凭空被我占了去。呵,兄弟又怎么样,他仍然可以对我这个弟弟下手。”
林衔玉中毒了,老教主急得不得了,甚至连御医都抓来了,总算把他的毒性去掉。但自那之后,林衔玉的饭菜都要由专人先品尝试毒。
时间一长,林衔玉形成了一种惯性,对于没有品尝过的饭菜,他竟然生了恐惧之心,迟迟不敢下筷。
听到这里,掌灯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下毒的事情查了出来,竟然是大哥干的。林衔玉无法相信,直到在窗外亲耳听到父亲在质问,大哥亲口承认自己所为。
“掌灯,你是个孤儿,你一定不能理解我当时有痛苦。他是我大哥,是我从小就崇拜的人,我很多习惯都是跟着他学会养成的,可最后他要杀了我。”
到底有血缘关系,老教主将老大给关了起来,除了每日饭菜,禁止任何人接触探视。
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林衔玉,但他的弟弟却开始顾忌他,认为大哥会这么倒霉,都是他这个二哥的错。
林衔玉的母亲最宠的是小儿子,当小儿子透露自己想当教主的时候,她想到了命格之事。
尽管天绝教的未来很重要,但自己的命也很重要。如果最后真的被自己的二儿子克死了,想一想心中就生出莫大的恐惧来。
于是教主夫人在暗地里筹备,希望能换一下少主的人选。
当亲信告诉自己的时候,林衔玉是开心的,因为那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父亲不允许,对于他来说,男人是做大事情的人,儿女情长、个人性命算什么?他无情地把妻子和小儿子隔离后关了起来。
“掌灯,你能想到吗?天绝教所处的那个位置,千百年来都没出过任何天灾,可那一年居然地震了。”
这事说起来十分滑稽,夜里大家都在睡觉,天绝教突然地震了,大部分人都没事,只有几个人受轻伤,但死了一个人。
林衔玉的大哥被关在一间独立的石室内,木头建的房屋都没事,这间石室却塌了。他大哥被砸的血肉模糊,脑袋都碎了。
因地震被暂时放出来的教主夫人看见了,立马晕了过去。当她一个人独居一室的时候,选择了上吊自杀。临死前留下一封遗书,说是惧怕命格之事,怕自己死的比大儿子还惨,索性先了结了自己。
寒风中,林衔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原来我克母,是这样克的。”
掌灯皱了一下眉,对于这事实真相,他已说不出话来。
接着天绝教面临强敌,老教主由此牺牲。
本想着只有弟弟与自己相依为命,谁料他竟然跳井淹死了。林衔玉隐约猜出了他的想法,却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他的亲人一个个死去,于是教内人更信了命格之说,拼尽全力也要把他推上教主之位。而失去亲人的林衔玉,却觉得透不过气来。
“我逃跑了好几次,都被执法长老抓了回来。忘了跟你说,天绝教历代都是有执法长老的,身负监督教主、培养少主之责。”
想起上一次分离时他说的话,掌灯问:“为什么这一代没有执法长老?”
前面都是淡淡的叙说,提到这个,林衔玉目露凶光,显然恼恨至极。
“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做教主,他们用尽了方法,甚至不惜来伤害我。”
比如饿他两天渴他三天,希望他能示弱求饶,但他哪怕只剩一口气都没吭声,长老们叹着气给他喂饭、把他救过来。
再比如演几场戏,假意有人要追杀林衔玉,想以此让他明白武功和地位的重要性。林衔玉看着刀剑临近,不畏惧不恐慌地站着。于是,戏失败了。
“不是我聪明,看出那是在演戏,是有时候我真宁可自己死了。”
执法长老们终于恼了,将他关在屋子里,只给饭菜不允许外出,看这样的生活他能坚持到几时。
这跟圈禁没啥区别,林衔玉甘之如饴,除了读书就是练字,琴棋书画、写意风流。
接着,天绝教迎来了第二次天灾,哪里都没有着火,就林衔玉所呆的屋子烧起了大火。
林衔玉慌了,大声地求救,黑烟弥漫中,没有一个人来救他。他被黑烟熏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容貌俱残,身体表面的肌肤烧损大半。
大夫用了很多的药材和很长的时间,才让他伤口痊愈,却是留下了可怖的伤疤。
教内人看他的眼神儿变了,以前是畏惧,现在多了一丝包含着躲避的厌恶。
砸碎了所有的镜子,林衔玉崩溃了,但让他更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他被强行押着举行了教主继任大典,刚坐上宝座,站得比较近的两个人拔出匕首要杀他。
林衔玉惊呆了,他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肯放过他吗?
物极必反,林衔玉开始变得沉默,对于执法长老们的思想灌输一一接受,对于各个师父的武功传授,虚心学会。
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反正自己成这个样子了,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不如称了别人的心意。
“我终于听话了,执法长老们很高兴,他们自己聚集起来大醉一场,我恰好经过那里,才知道所谓的火灾,根本不是天雷降临,而是人为制造。”
林衔玉冷冷地说道:“那是他们对我长久以来不识相的教训!”
掌灯低着头,这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此刻他不想看他的眼神儿,否则自己会心软,会原谅他做过的所有恶事。
那对别人不公平。
接下来就不用说了,林衔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却是暗地里想办法报复。执法长老们有的死于打斗,有的死于发病,要么失踪不见。
教内人心惶惶,有的人大胆猜测与教主有关,但没人敢真的说出来。而对林衔玉的敬畏,却是不用再形容了。
林衔玉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一切的一切,都与命格之说符合。
“可能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是算命先生出现之前,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也是之后与你们相遇,让我真正明白,交朋友是一件怎样的体验。”
“那又怎么样,你已经对你朋友下了手。”
林衔玉微低着头,脸色黯然:“我也渴望好好生活,不过是身不由己。”
“也不一定,你也可以悬崖勒马。”
林衔玉摇头,笑了一下,刚才的灰败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掌灯,你又在劝我走正道,但正邪本就没有明确的划分线。”
掌灯默然了,世事无绝对,好人中有坏的,坏人中也有好的。这一点,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我想问一点,你对潘府、海丰寨、湘水村下手的时候,真的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吗?”
问题出来,林衔玉想到的篝火晚会上,他们被海丰寨的人邀请跳舞,接着彼此取笑对方像玩杂耍的。
他想到了阿丽明媚的脸庞。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接受了她的告白,他就会和她一起居住在海丰寨,每日过着最简单最快乐的生活。
但阿丽是挺着肚子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时林衔玉的想法是: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嫁给别人,还怀上别人的孩子?
可见,你也只是为了我这张好看的脸。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用刀穿透了她的身体。
杜维问:“为什么,你不是和赵公子一样,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吗?”
林衔玉声音冰冷:“我帮助了你又怎样,在你眼里,谷阳的徒弟明显更尊贵一蹬吧?”他从不允许自己被踩在脚下,在消灭掉执法长老、整肃了天绝教之后。
林衔玉回答道:“没有,我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想干什么。”其他都不重要,有人挡了他的路就得死。
掌灯失望地摇了摇头。
两人这一聊,直接经历了一夜。一起欣赏过日出,林衔玉站了起来,搓了搓冻僵的手,将自己的衣摆撕成了两半。
当被撕掉的布从空中飘到地上的时候,他又恢复了昨晚来时的样子:“我这次来,其实是跟你割袍断义的,从此不再是朋友,只剩下敌对关系。”
掌灯慢慢地站了起来。
“下次见面,你不必心软,我也会下死手。”林衔玉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掌灯,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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