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看他洗了手过来，对他再次感激一笑。
他关切地问道：“姑娘家里有人病了？”
“不是，是我大哥因为我而受了伤，我给他熬些伤药。公子你呢，是今天才住进来的吧？”
卓光点点头，随即做了自我介绍，道：“我和我妹妹代表爹娘去赴宴，回来经过这里。”
熬药极费时辰，卓光一路走来无比劳累，就先回房休息去了，等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他又下来了。
宁嘉不明地看着他。
却见卓光用布护着手把盖子给揭开了：“姑娘，已经可以了。”
宁嘉微微一愣，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异样感：“你是专门下来提醒我的？”
“是，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熬药，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掌握。”
他的动作虽然比不得熟练，却也是做过几次的人。宁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看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卓光对着她笑了笑：“你的眼光不错。在下卓光，是绿烟山庄的少庄主，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要去麻烦别人。”
而他练剑受过伤，遇到敌手时也受过伤，自然也要为自己熬药。
宁嘉顿时心生敬佩，这和她见过的二世祖一点儿都不一样，那些人皆是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嫖娼赌博，无恶不作。
“卓公子，你和我见过的那些富家子弟好不一样。”
卓光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没办法啊，家教甚严。”两人一起笑起来。
掌灯喝了药便出门去了。留在客栈里，不是乌贤和张璧吵吵闹闹，就是客栈里其他人不得安生。宁嘉和她隔壁房的卓辰一见如故，聊得如火如荼。
唯有他，是孤家寡人。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河边的一处地方，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思考莫千鸯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过。
赵掌灯常年生活在山上，接触到的事和人实在是少，所以只要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踩在草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但毫无一丝杀气，掌灯回头：“是你？”
正是下山后在茶铺黑店，见到的那两位姑娘之一的红衣姑娘。今天她穿了白色纱衣，裙摆上飘散着粉色的不知名的花瓣。比起那天红色的火热，多了不少清冷的柔和。
“你受伤了？”
掌灯微一低头：“你的眼睛真毒，一眼就能看穿。”他看着她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淡黄色的药丸递过来：“这是治伤的良药，吃下吧。”
“这……”掌灯没有动。
“不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你救过我赵凌萱的命，这是事实。”
掌灯讶异了：“你也姓赵？”他拱拱手：“在下赵掌灯。”
赵凌萱笑起来：“如此说来，都是姓赵的。”她拿着药丸的手又抬高了一些。
掌灯笑笑，接过来吃了。
“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吗？”
掌灯转身看着河面：“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心里相信你。”
凌萱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跟着与他并肩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掌灯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缘分也恁大了，隔了半个多月又是距离不近的两地，怎么还能碰上？
“我出来打探一些消息。你呢？”
掌灯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本以为朋友真的有难，特意赶下山来帮忙，谁料不过是一场乌龙事件。”
他蹲下来，就地摘了不少的花草，将之编成一个花环。凌萱坐在旁边，手臂圈着膝盖观看。
“给。”
凌萱看着他递过来的花环愣住了。
掌灯将花环整理了一下，防止根茎出来扎人：“你以丹药相赠，我以花环回馈。”他歪歪头，眼光下的笑容灿烂得耀花人眼。
凌萱看着，他的脸很快与另外一张脸重合。看容貌，有大半差异；论笑容，却是十分之九的相似。
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掌灯，你小时候有没有遇到一个女孩子，给她编过花环？”
赵掌灯摇摇头：“没有，编花环是我在山上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做的无聊事，倒是送过我师父一个。可惜他老人家看不上，一脚就跺烂了。”
凌萱的脸上涌过淡淡的失望，笑道：“听起来，你师父的性子倒是和小孩子差不多。”
“是啊，”掌灯望着远方：“他经常一个人打坐，却也不是在练武。”
凌萱不懂：“那是在干什么？”
掌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每年都要多嘴问几句，从来没得到过回应以及任何答案。
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的风，掌灯也想清楚了一件事。和凌萱分别后，回途中经过客栈附近的小巷时，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他刚踏进去，就看见宁嘉似乎被谁推了一下，人在空中挣扎着，接着卓光踩着房檐飞跃过去，一把抱住她。两人旋着圈儿缓缓飘下，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阵熟悉的狂笑声从看不到的墙角处传来，掌灯表情一凝，凭着直觉落到了卓光和宁嘉的身侧。
果然他刚落下，蒙羽就朝这边跑来，伴随着一掌袭击。
当发现有人挡在前面，且来人是掌灯的时候，蒙羽那一掌坚持拍了过来。
掌灯一手迎了上去，两掌相印，蒙羽被他的内力给震得不断后退，整个人弹出去摔在了墙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蒙羽抓乱了胸前衣襟，气血翻腾的厉害，可还是逃命要紧，他腿一蹬、越过院墙跑掉了。
宁嘉跑过来：“赵大哥，还好有你！”
掌灯回头，关切地问道：“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宁嘉和卓光对视一眼，摇摇头。
“乌贤和张姑娘呢？”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来？
宁嘉摇头：“乌贤大哥和张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掌灯不禁有些生气，他出门的时候就担心蒙羽和莫千鸯再来，拜托乌贤和张璧留个心眼，谁料那一对儿冤家又跑没了。
晚上那两人才回来，掌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你要回去？”乌贤没好气地摇着头：“掌灯，你这次下山还不到一个月，现在回去，再下山可能就是明年了。”
“我有些事想问一问师父，明天早上就出发。”
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乌贤也无可奈何，晚上特意点了一桌子的菜，他们一年见一面已非平常。
卓光两兄妹下楼吃饭，大家一起拼了桌子，零零散散地说了一些江湖事。掌灯明日要赶路，几人都无意闹太晚。
“乌贤，我走后……”掌灯冲他使了个眼色。
乌贤嘿嘿一笑，眉毛挑地极其邪气：“放心，我会照顾好宁嘉的。”
掌灯冷嗤一声：“是吗，蒙羽随时会来，你能一直呆在客栈里？”
乌贤心虚地摸着鼻子，视线从面无表情的张璧脸上扫过。
张璧是个不能完全肯定，就不轻易许诺的人：“掌灯，什么时候会离开，我也不清楚。”
乌贤眼睛一瞪：“你要走？”
张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起身上楼去了。乌贤不好意思地对几人笑笑，跟着上楼去了。
掌灯很无语，特意赶在这个时候嘱咐他们，两人却一个个地跑开了，关键时刻偏偏指望不住。
卓辰看他一脸阴郁，连忙说道：“赵公子，你放心吧，我和哥哥要在此地多留宿几日，可以和宁姑娘一起作伴。”
卓光也点了点头：“是，掌灯你放心吧，我们兄妹俩会照顾好宁嘉的。”
掌灯拱拱手：“如此多谢两位了。”
清风道谷和一个月前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头顶的太阳大了一些，树叶更加茂密了一些。
为了节省爬山的时间，掌灯一路使着轻功、踩踏树枝山丘而上，看到老周挑着两桶水往上走，才停了下来：“老周！”
老周把持着扁担绕了半圈：“小公子，你可算回来啦！”
掌灯笑容收敛，神情一愣：“老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主人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差了，不咳嗽也不吐血，就是气色越来越差了！”
“是这样……”掌灯冲他一点头：“我先上去了！”他重新使着轻功飞跃至山巅。
院子里静悄悄的，谷阳的房门一如往日的关闭着。掌灯直接推门而入：“师父，天气越来越热了，你这样关着门窗不觉得闷么？”
坐在床上打坐的谷阳睁开了眼睛：“混小子，一个月不到你就回来了，转性子了么？”
“是啊。”掌灯轻巧地坐到他身边，虽然脸上满是笑容，却在一进门时就看出师父的脸色如老周所说，难看极了。
谷阳微微一笑，似乎觉得疲累，又闭上了眼睛。
他看不到了，掌灯才敢露出忧虑神色：“师父，你几天没照镜子了？”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掌灯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有眼屎。”他当即从其他房间拿来了镜子：“不信你看。”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谷阳微一怔忪，便是连连叹息。
掌灯把镜子放到柜子上，坐回他身边：“这次下山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说她叫莫千鸯。”
谷阳的脸色微微一变。
掌灯似乎没有察觉到：“当时听到，我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后来仔细地想了想，师父，你以前对我说过的是不是？”
谷阳的表情中透出了浓浓的思念：“是吗，她长什么样子？”
掌灯把自己对莫千鸯的印象大概说了一下，谷阳点着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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