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寂静的街道上，嗒嗒的脚步声格外响亮。平整的石板上三条影子叠在一起，拖着凄清的月光缓缓摇曳。

千潇将韩圣先和尉迟天成的手搭在肩上，一手扶着一个人的腰，朝尉迟家族的商会店铺走去。如果韩圣先和尉迟天成两人昏迷不醒，千潇确实很难将他们带回来，好在他们两个虽然意识仍模糊不清，但至少能动能走，在最初还能睁开眼叫出千潇的名字。

千潇扶着尉迟天成的手已经有些酸麻。尉迟天成确实伤得很重，千潇想向他体内输送灵力，却始终不行，灵力刚进尉迟天成体内就开始徘徊不前。这只能说明尉迟天成体内的经脉多数被外力轰断。该死，该死，该死。千潇眼眶一红，右手猛然用劲抓紧尉迟天成的腰带，不让碎碎乱语的尉迟天成跌落在地。

一步挨着一步，千潇咬牙拖着为自己受伤的两个兄弟姗姗前行。拖行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被放大到令人恐惧的程度。獠牙鬼叫他别离开，可千潇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绕开爆发冲突的场地，带着韩圣先和尉迟天成悄悄离开，把那因灵力碰撞而迸发的绚烂色彩抛到脑后。说到獠牙鬼，他给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千潇不禁在脑海里胡思乱想起来。

就快到尉迟家的店铺了，千潇感觉松了一口气，但一阵微弱的震感却从地上传到千潇身上。震感虽弱却似平地惊雷，炸开了千潇某处敏感的神经。千潇隐约感到那处战场似乎已进入了**部分。关山后虽强，但还不是獠牙鬼的对手，这么说来，是重山门的援兵到了吗？千潇想到这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没留在那儿等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千潇没有空闲的手去敲店门，只好用脚轻踹门板，踹了好几下才把尉迟家的伙计叫出来。

“千公子！”开门的伙计借着月光一见是早上被重山门抓取的千潇，不禁惊呼起来，心中的警惕也消散而去。待得他瞅清千潇身边的人，更是惊得快叫不出声，“韩公子！天——天——天成少爷！”

千潇皱着眉头不满地嚷道：“快帮忙接着天成。”

伙计这才晃过神，急忙点头伸手去扶住含糊碎语的尉迟天成，“太好了，太好了，我把早上的事传回家族，整个本家都炸了。老爷现在可能已经在去重山门求情的路上了。等我把少爷回来的消息传回去，可不高兴死他们。太好了，太好了。”伙计说着说着竟腾出一只手擦掉溢出眼的泪水。

待得把韩圣先和尉迟天成稳稳当当地放到床铺上，千潇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天成的家人什么时候能到？”

“明早，明早就有在附近城池的族人赶到。”

千潇点了点头，“听着，我需要你明早就让你的族人带着他们两人离开，把韩公子送回建灵学院，把你天成少爷带回本家。明白吗？”

“是，是，是。”伙计连忙应道。

千潇默然，向门外走去。“千公子去哪儿？”伙计招手问道，声音里满是不安。

“我好想惹来了一些麻烦诶。”千潇耸了耸肩，“放心，只要我还能打，就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千潇沿原路返回，缓缓踱步。黑夜虽静，可不知藏了多少只难分立场的眼睛。他们耐心而安静地观察暴露在外的目标的一举一动，要么选择自始至终美美地看一场好戏，要么选择到最后亮出爪牙，抢夺利益。千潇心中甚是懊悔，之前竟没考虑到这一点，看来自己还是过于鲁莽。

千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出来吧，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千潇立定不前，面容坚毅。他刚才踹门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气息如一条水蛇般在他身旁龇牙咧嘴，时而前扑，时而缩身，耀武耀威，旁若无人。

脚步声并未传来，最先从阴影中凸现的是斜斜的影子。来者并未打算掩藏他的容颜，反倒是高傲的扬起他干净俊俏的脸，一双大眼似泉水般清凉，步履带风地出现在千潇面前——竟是一个看起来比千潇还小上一两岁的少年。

“好小子，够胆，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两个人从那打架的地方走出来，难道不知道几百只眼睛都在背后看着你吗！”那少年声音似泉水击石，甚是清脆。

千潇哑然，面前的少年年龄不大，却颇有大家风范。“那你怎么就敢把后背留给那些心怀叵测的眼睛？”

“我当然不怕！”少年扬声，似铃钹笙钟，“老实告诉你，小爷我本来是打算找那关什么和那丁什么好好较量一番，但是——”少年低下眉，咋着嘴。

千潇心中一紧，冷笑一声，“较量不成就想拿我撒气吗？”

少年扬眉，眼中似有波涛万顷，顷顷阴晴难定，“毕竟人都有低劣的一面。”

似看到了癫狂摇晃的大海，千潇心中的警惕又砌厚了一层。千潇沉下脸，不由自主地稍稍摆出架势。

杀机，从四面八方狂泻而来。

这杀机粘稠似深不见底的沼泽，贪婪地扯着千潇不断下沉，一寸一寸地吞噬千潇的躯体。以前在学院外历练时感受到的杀机都比上现在感受到的十分之一，不，说是百分之一也毫不夸张。千潇心神慌乱，就像陷入沼泽之人在惊慌地挣扎。

“你怕了。”恐惧已快爬满千潇的眼，一向自诩勇敢的千潇在如此紧要关头竟头脑空白地连灵力都未运转，但一道清脆的声音却如叮铃清泉及时冲溃了沼泽浊水，带给千潇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杀机褪去，千潇心神一提。待他凝神一看，却惊恐地看见一双清凉透人心的大眼。

那少年如出鞘的刀，锐利的气势让千潇觉得自己自己下一刻会被击飞出去。

然而——“你且听我说，你鹤峻熙师兄托我来此寻你。你的出现搅乱了躲在暗处者的计划，他们可都想要你的命。你且与我佯装打斗速速离去，你的兄弟我的人会保护。”少年目光如炬，双唇紧闭声音却急促地传入千潇耳中。

千潇一脸懵然，同时受少年气势逼迫不断后退。

少年眉间一锁，其气势瞬间降去。如从峡谷中奔袭而来的吼哮着的洪水，本已消失的杀机重又席卷而来，塞满了周身的空气。就像溺水的人胡乱扑腾，千潇惊恐地望向少年的眼睛。四目对视，少年的眼睛里屹立着一座安稳的山。

“我想你的内心深处已不再抵触我了。”少年身上淡淡的灵力透出厚厚的安全感。锐利但与那杀机相比之下柔和许多的气势再次包裹住千潇。“出手。对，就这样，我的气息会指引你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