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雨夜过的铁佛寺,积水不深,起得早的扫地僧正在打扫,时不时的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扫把挥的有气无力的,忽然看见远处行来两个人,一个红,一个白。红的撑着一把伞,两人走的很慢,很是悠闲。
扫地僧赶紧放下手里的扫把,走到牌坊下合十等着两人的靠近。
来人渐渐的近了,扫地僧微微抬头看见了这两人,一个丝质红袍披身,肤白如雪,细长眸子,嘴唇也鲜红如血的阴柔男子,一个素衣清丽,面容姣好的女子。
那男子见到小僧,过来行了一礼,问道:“能否通报智慧大师,就说旧友来访。”
扫地僧见两人皆是不凡,赶忙应声去寻智慧,智慧此时正在做早禅,被扫地僧打断,颇为不耐,待听完扫地僧的描述后,却是微微动容,赶忙往寺门跑去,见了牌坊下的两人,心头微微一紧,小跑着到了那两人身前,也顾不上额上渗着的汗。
那阴柔男子见到智慧到得身前,也不和他说话,只是妩媚的笑看着他,眼神却是愈发的阴冷起来。
智慧被这般的眼神盯着,身子俯了下来,不去和那男子对视。
直到,半柱香过后,那男子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智慧,抬脚往大殿走去。身后的女子也跟着他走了。智慧见那人离开,方才呼出了憋在胸口的气,追着那人的背影去了,转过身时,背部却已湿了一大片。
铁佛寺的大殿内,供着一尊真的铁菩萨,金身铁铸,威武异常,那男子到得大殿内,却不屈身拜佛,而是抬头仰视那尊佛像,待得智慧进殿后,那男子低声问道:“这佛,保佑过你么?”
智慧闻声,却不回答,只侍立一旁。
那男子又说道:“不保佑你,你每天为其跪拜又是为何?”
智慧身子低了一分。
男子缓缓走到了智慧的身前,冷声问道:“你可知这几年是谁在佑你?”
智慧汗水滚落,面白如纸,依旧不敢出声。
男子突然出手,扼住了智慧的咽喉,阴冷出声:“是我!我才是你的佛!”
智慧呼吸困难,眼球翻白,急促的啊了几声,男子松开了他的手,掏出一条鲜红的手绢擦了擦手,随手扔在了地上,转身对那素丽女子说道:“狗不听话了,该怎么办?”
那女子轻启朱唇,缓声说道:“该打,该饿。”
男子轻声一笑,指了指智慧,说道:“你啊...就是应该让你饿着。”
智慧低头说道:“是是是。”
“我让你办的事情,哪件你办到了?还累着我又跑一趟,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智慧闻声身子一坠,已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男子却不去理会,手指轻轻的缠着那女子的发丝,说道:“你说呢?子衿?”
那女子轻轻说道:“莫不过戴罪之身,戴罪立功,再给他一次机会。”
男子的手指停了停,抬眼看了一眼女子,笑道:“终究是你心善一些,就这么办吧。”
智慧方才心落了地,赶忙说道:“敢不效死力。”
男子随手一挥,说道:“去吧。”
智慧连忙起身出了大殿。
男子见他走远,牵起了女子的手,细细的把玩着那春葱般的玉指。口中说道:“你有心事?”
女子不答,愣愣的看着大佛出神。
男子又说道:“你藏不住心事的。”
女子还是沉默。
“我让你去杀了林木,你会去么?”
女子身子轻颤,还是没说话。
男子放开了她的手,将腰间的银剑解下,扔在了地上,转身出了大殿。
“剑,我留给你,什么时候心事解了,再回来吧。”
女子的视线移到了剑上,却没有去捡。
“真的,绕不过他啊......”
林木几人这几日是忙得很,料理了宋家的事后,几人便留在了宋家堡,宋家因为宋清溪的关系,处理起来没费多大的气力,所以林木几人的重心转到了秦家和李家。
“秦家是个镖局发家的老江湖,当家的秦善缘是个精明却大义的小老头,和宋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几年前有过联姻的想法,若是让清溪去游说,相信可以拿下。”红袖细细的说着有关秦家的信息,林木则是慢慢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红叶却不同意红袖的注意,开口说道:“清溪都这样了,怎么还能让她出面?”红叶是打心眼儿里疼着宋清溪的,多么可爱的一个姑娘,这几日间,变得这般模样。
红袖一时间也是语塞,她又何尝不心疼宋清溪。
林木脚下的步子却是停了,转头问道:“浮生去哪儿了?”
红叶两人相视一眼,摇头表示不知。
林木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已经有些时没见到浮生的人了,应该不会出事的,可是,心底的担忧并不见小,还是说道:“出去找找。”
红袖却说道:“以浮生的底子,在沧州除了那两人,应该不会有人能留住他。”
林木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谁知那家伙会做出些什么事,不行,还得去找找。”
一夜洗尽浮躁的沧州显得宁静了许多,街上人不算少,却很慢,慢出了些许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在这慢的清闲的街上,有一个素衣锦靴的俊朗男子抱剑而行,剑是长剑,皮鞘无装饰,朴素自然。比较其他的剑,略微阔了些许。
男子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落得很重。
最终,男子的脚步在一处破落院子停了下来,院子门是木门,青苔其上,老旧异常,男子以剑开门,行进院内。
院子内也是老旧,青石板铺着,青苔也爬了上去,左边一口老井,老井上一架葡萄藤,直上得那间老旧的屋子。
院子不大,男子进来后只在那中间站定,不动。
男子不动是因为屋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四十上下,方正的脸上挂满胡茬,显得颇有些沧桑,沧桑的男人赤着上身,一身结实的肌肉上有着水珠,不知是汗水,亦或是井水。男人正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身子,见来了人,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好似没有在意。
“我是浮生,我师父是袁震撼。”抱剑的男子说话了,擦着身子的男人听见,手里的动作停了停,也只是停了停,不多时依旧如故。
“我来找你比剑,因为师父提过,在这沧州城,能和他论剑的只有你。”
男人擦完了身子,将毛巾扔进了近旁的桶里,走到了浮生的面前,说道:“我就一个打铁的,不懂剑,小兄弟认错人了。”
浮生不说话,一把抽出了怀里的剑,将剑鞘握在手里,剑尖直直的指着男人。
男人有些好笑,伸出两指夹住了浮生的剑,只双指一错,浮生的剑应声断成两截,一截在男人的指间,一截在浮生的手里,男子看着浮生说道:“打铁的力气大,小兄弟别在意。”
浮生眼神微动,看着手里的半截剑,慢慢的将剑送回了剑鞘,躬身对那男子行了一礼,说道:“谢赐教,浮生记住了。”
男人问道:“记住了什么?”
浮生回道:“平心论剑,心燥,剑不韧。”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这把剑断了,三日后来我店里,我送你一把新的。”
浮生道谢,转身出了旧院。
男人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喃喃说道:“猴子,倒是有个好徒弟......”
老旧的街,老旧的院子,怀抱一把断剑的男子,走在一半清闲的青石板的路上。虽心起波澜,却面如止水。师父曾和他说起过一人,一个在沧州诚打了一辈子铁的人,说他打了无数的剑,却不曾用过剑,说他最懂剑,却从不动剑。
这个人叫郑太阿,送了一把剑给袁震撼,剑名龙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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