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殇

“……黄金时代的全盛时期，全人类人口有七十多亿，七十多亿……可仅仅几个月，一切就都消失了，是的，一切……”

“……浩劫之后，残存下来的人类，最后适应了环境活下来的，不过几千而已……”

“……然后，人类繁衍生息，后来……就是你们历史里的魔法帝国时代……什么魔法元素，不过就是弥漫整个世界的………”

“……再然后，就是你们现在的魔晶时代了……”

“……现在的世界，是一个东西方文明混杂的世界，东西方文化混合在一起，不像黄金时代那样东西方文化泾渭分明……这从你们的日常口语中就能很明显看出来，里面混杂着太多东西方文明混合的语句……”

“……但这样的文明混杂却很正常，浩劫之后整个大地上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全部残存的人类聚居在一起，在那个黑暗时期，东西方文化之间的隔阂已经没有了意义，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幸存下来的人类之间互相通婚繁衍后代，勉强地延续着人类的生存，漫长的黑暗时期结束后，人类的后代两种文明已经再也不分彼此……”

记得那一天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宁祥，老师靠在躺椅上慢悠悠说着，透过客厅的精致玻璃窗栅，外面天上的蓝天白云丝丝飘过，景色很美。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的很暖和，莫克却只觉周身发冷，七十多亿的人类竟然最后只有几千人幸存，而老师甚至补充说能够幸存几千人已经是大地对人类格外的眷恋了，莫克根本无法理解那到底是怎样的浩劫，才让整个人类的黄金时代就此崩溃和灭亡…………

可老师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了，又似乎他累了，莫克也就无法知道更多……

在海边撒完老师的骨灰，莫克双眼没有焦距地无神地望着海面，不知怎么回事，脑海中浮出黄金时代浩劫中几乎就要灭绝的人类那苟延残喘的画面，然而蓦然很快又被很多奈落人被集体种族虐杀的画面遮掩，两幅画面交替映现，最后渐渐定格在那被两个大陆膛目结舌的黑色九月画面上……

整整一个月，那个小国家，那个小国家的牙落人，对自己国家境内的奈落人，大陆强国之一的奈落人，让整个世界目瞪口呆地残忍屠杀了整整一个月……

而同样的事情，在七十年前，和一百年前，甚至更早，同样发生过很多次……很多次……

莫克只觉得胸口窒息的喘不上气来，他闭上双眼，仰起头来，任由泪水流淌。

“……魂入九天，魄入九渊，生者悲苦，死者平安……”莫克仰着脸喃喃道。

死去的人是幸运的，活着的人却更痛苦，因为他们要背负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很重，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知的人有时候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也就什么也不必背负。

知道的越多，却越痛苦，你会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也就只会更加痛苦。

老师说过，任何荒唐的，不可理解的，难以置信的，残暴的，莫名其妙的，等等等等所有看似不合逻辑的事情背后，都有着符合它自身的正常逻辑原因存在。

你不理解，你感到不合逻辑，只是因为你站的位置不同罢了。

到底是怎样的符合事情本质的正常逻辑，才能够造成这样荒唐的事……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莫克无力地垂下头，这世界啊，永远只有你想不到的事，而没有发生不了的事……

那一天，莫克孤独地在海边伫立了很久，很久。

处理完老师的后事，莫克就回到了佣兵团，随身带着老师留给他的遗物，一本厚厚的特制的用魔晶处理过的杂记，几个月后莫克就失陷在了克罗城，再然后，就到了现在的这个加纳界。

假如，仅仅是假如，假如自己最后能幸运地走出这个世界，那么，自己是否能做一些事了呢，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样无能为力呢，莫克默默想。

可是，可是即便自己真的走了出去也做了一些事，但这种非国家性的不可复制的个体行为，究竟有着多大意义？

因为不能复制，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依然会是没有惩罚，

因为没有惩罚，所以就是在纵容或者鼓励他们对奈落人的罪恶，

但……

即使自己真的走出了纳加界…………这仍然只是一种依靠作弊才能够发生的惩罚…………奈落，我的奈落，生我养我的奈落，难道你居然要依靠作弊，才能让那片土地付出些什么吗……

然而假如没有作弊呢……没有呢……

连想到事情发生后，奈落国内发生的那些更让人目瞪口呆的事…………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莫克惨然凄笑！

而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一边惨笑一边流泪，或许我们卑微如蚂蚁，但请不要…………卑贱如蛆虫…………

…………

…………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走出这个世界，走不出去，一切都毫无意义！走不出去，一切都是虚妄！

莫克抬起头来，对面，是密密麻麻的高级骷髅，举着武器，上下颚张开着一个悬殊的角度，朝自己发出着无声的嘶吼，是的，骷髅都是骨架子，没有声道，自然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它们只能无声的嘶吼，但它们的嘶吼却都是来自与精神火的嘶吼，在这个世界对敌人有着特定的伤害。

这是一个精神火贯穿本质的世界！

莫克只觉得自己的精神火在它们的怒吼中颤抖着，但这没有什么，战斗是自己的命运，厮杀是自己的归宿，生存或者死亡，不过如此而已。

“……吼…………”莫克举起刀，也朝它们怒吼回去……

当然也是用自己的精神火发出无声的怒吼，人类的声音骷髅虽然可以感觉得到，但意义不大。

“…………吼…………”身后百余个莫克召唤而来的的高级骷髅，也跟随着莫克，朝对面发出来自精神火地怒吼……

战斗随之爆发。

又一个拉尔突刺，将一只高级骷髅脖颈刺断，落地，左臂骨盾倏然出现，挡住一根骨矛的攻击，随后一刀朝骨盾下方凶狠砍出，只听骨骼碎裂声响起，持骨矛的骷髅失去平衡倒地，“吼--”倒地的骷髅依然朝道夫怒吼，不等莫克动手，旁边自己方的一只骷髅已经随手一刀，将倒地骷髅的头颅砍了下来。

没有智慧就是没有智慧，双方根本无法形成整齐严密的阵形，说穿了就是大规模混战，但无论什么都掩饰不了一个个骷髅生命体的最终消失。

回归虚无，重新滋养这片大地，是每个死去的骷髅的命运和归宿。

胜利者的战利品就是对方的精神火，最后凝化成自己最需要的精神水。

精神水的需要量太多太多，所以莫克在加纳界的厮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的一眼望不到头，漫长的以至于莫克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自己所拥有的，也只有坚持而已。

坚持下去，希望才会存在…………

无穷无尽地同骷髅战士的厮杀，持矛骷髅，射箭骷髅，甚至还有骑着骷髅马的骷髅骑士等等等等，这一切似乎看不到尽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似乎要永恒地就这样延续下去…………

“……吼……”莫克举刀朝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虚空嘶吼，“……吼……”身后，两百余个骷髅骑士也举起各自武器，跟着莫克，朝虚空无声地嘶吼……

这一年，按照简陋的沙漏计时器的计算，距离莫克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约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