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败了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声音刹那间远去，只有匕首发出的颤音，依旧清晰入耳。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快了，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无崖，眼睁睁看着匕首停在自己的咽喉上，之前阴戾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惨白。

要知道这把匕首一旦再上前一寸，便要穿过他脆弱的咽喉，令他殒命当场。

“我不杀你，但你日后若敢再阻挠于我，这把匕首将不再停顿。”

直到聂长空冰冷的声音自几十丈外传来，无崖才猛然惊醒，急忙闪身掠开。

而周围还在天空中纵横交错的土块，在失去了精神力的束缚后，终于顺着物体的轨迹纷纷扬扬坠落在地，一时间“轰隆”声此起彼伏，即便此刻是黑夜，众人依旧能够看到团团尘雾向四周扩散开来。

刚才的交手可谓电光石火，若是普通人看来，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战斗便已结束。

尘烟散尽，当现场再次恢复宁静时，聂长空单薄的身躯，依旧静静悬浮于几丈高的天空之中，一身黑衣如墨，恍惚间，似是随时都会与这浓浓的黑夜融为一体。

“我……败了！”

许久后，无崖那张如一条线般的嘴唇里，终于说出了一句艰涩无比的话。

周围几人中，无论是燕无双，还是侯战与道一，眼中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刚才的交手太激烈了，几乎招招夺命，稍有不慎，随时都会丧命当场。

悬浮在空中的聂长空暗自松了口气，倘若刚才那次偷袭没有成功，以无崖的修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

而且他还隐隐感觉到，无崖刚才还没有尽全力，早就听闻他的暗器令人防不胜防，刚才不过亮出一柄能够幻化大小的小剑，再加上一柄如叶子状的暗器罢了，身为绝情门少门主，手段怎么可能仅限于此？

便在这时，一旁反应过来的侯战顿时迎了上来，焦急的催促道：“无崖，这小子耍阴招，不能就这么认输，你继续上，他决不是你的对手。”

无崖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如死般的绝望。

这一生，他未曾一败，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他眼高于顶的性格，甚至连苍宇堂的柳翼都敢扬言挑战，从此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自傲。

然而如今，却败在了一个刚刚如彗星般崛起的人手里，他怎能心甘？

相隔几十丈与聂长空对视了许久，沙哑的声音再次从他那张如一条线的嘴唇里飘出，“败就是败了，我无话可说。”

也不看侯战难看的脸色，无崖径直向后退去。

侯战一张老脸铁青无比，大喝道：“无崖，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了他，我们几百人自帝都内赶来，如果现在不杀，待他逃遁而去，就没有机会了。”

无崖充耳不闻，自顾越走越远，当走过道一身旁时，脚步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道一点了点头，紧接着缓步而出，一双炯炯的目光似是能穿透黑夜，直直望着几十丈外的聂长空。

“我来领教！”

聂长空神色顿时又凝重了几分，刚才与无崖的交战中，不过取巧险胜罢了，此刻自己的底牌已经被他们看穿，如果再继续争斗的话，自己必败无疑。

心念急转，在道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时，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非要杀我不可？”

“是。”

见道一如此直接，原本想要询问的话语也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神色猛然转冷，“好，既然你想战，我也奉陪到底。”

他也知道今日想善了根本就不可能，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硬战，反而驱动身躯猛然向身后的密林退去。

这里全都是土壤，就连一块坚硬的石头都没有，自己的武器来源于周围的实物，自然要选择一些比较有利的地点。

见聂长空飞退，侯战顿时愤怒的咆哮道：“道一，快追。”

道一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就像没有听到侯战暴怒的咆哮一般，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手中金杵光芒越来越炽烈，原本只是七尺之躯，随着他向前走出，就犹如一座巨山落地，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即便是相隔五十丈外的聂长空也感受到了，暗自惊道：“天禅门究竟修炼的什么功法，气势怎么会如此浩荡？”

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暴退的速度却没有停下来，几个呼吸的时间，终于飞身蹿入了密林中。

看着道一一步步向聂长空的方向走去，燕无双亦是一脸惊色，“看来是天禅门的千均坠，早就听闻过这种奇异的功法，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周围的事物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燕无双的声音虽然很轻，以聂长空超常的感知力，依旧听到了，再定眼向道一看去时，脸色越发难看了。

自己最得意的攻击手段，莫过于可以驾驭周围万物，如果这千均坠真的有如此奇效，岂不是正好克制住自己的诅咒术？

心里如是想着，聂长空迅速蹿到一棵巨树后，左右扫视了一眼，见周围石块遍布，树木林立，凝重的神色才缓和了一分，此刻箭在弦上，即便明知不敌，不与他分出胜负，又怎么能被束手就擒？

“聂长空，你的诅咒术对我没用，如果现在认输，并随我回师门听候发落，我可以不杀你。”

聂长空冷哼道：“我行事自认无愧于天地，若你执意要杀我，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执迷不悟。”

道一不再多说，进入密林中后，手中金杵光芒暴涨，握在右手中，一端只是向地面一杵，接下来却发生了令聂长空惊骇无比的一幕。

金杵与地面接触的刹那，一股金色力浪顿时席卷开来，所过之处，地面土层顿时掀翻而起，迅速向周围扩散开去，就连周围几丈内的树木，也都被这股金色力浪摧得纷纷爆碎。

一时间，只听无数“噼啪”之声炸响，场景纷乱得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与刚才聂长空驱动土块制造出来的浩大场景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聂长空大惊，不再犹豫，立刻驱动周围的几块石头向道一砸去，伴随着“呼呼”的破空声，那些石块划过的痕迹，空气中都摩擦出了一层淡淡的火花。

然而道一却是置若罔闻，手中金杵紧握在手，石块砸来之际，金杵轻轻震荡了一下地面，一圈金色力浪再次席卷而出，那些砸来的石头刚刚与之相遇，顿时生生停在了五丈外。

下一刻，只听“嘎嘣”之声紧促响起，紧接着猛然炸开，碎石迸爆，停滞的石块全部碎成粉末，又被金色力浪排向四周。

“我念你刚才在危急时刻没有杀无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聂长空没有回话，双眼紧紧盯着道一，脑海里百念急转，片刻间，他的视线终于定在了道一脚下的地面。

精神力无影无形，即便是道一，也没有丝毫察觉，正当他的神色越来越冰冷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脚步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裂缝如游蛇疾走，眨眼之间，道一踩着的那块一人合抱的土块，瞬间高高耸入天空。

直到此刻，道一终于变色，虽为修炼者，体质远比普通人强横，但他还没有达到御空飞行的程度，一旦自高空落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一招得势，聂长空哪里能停顿？继续驱动自己的身躯紧随而上，与此同时，精神力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一起驱动着道一脚下的土块，将他往更高的天空送去。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上升的速度快到了极点，当道一反应过来时，已经离地面至少有五十丈高。

“你做什么？快停下来。”

道一似乎万万没想到聂长空会来此一招，一时间也惊得手足无措。

聂长空心里暗自得意，冷笑道：“我身为诅咒师，自然要选择对我有利的作战方式。”

道一这一耽搁之下，距离地面又升高了几十丈，往下看去，下方漆黑一片，那些树木此刻在两人眼里都变成了草丛，而且还在不断向上飙升。

看了看聂长空，又向四周看了一眼，道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狠色，丝毫不顾从这么高的天空跳下去是否会摔得骨断筋折，在聂长空震惊的目光中，突然纵身跃下。

聂长空大呼不妙，却为时已晚，道一跃下土块后，身躯已经第一时间向下方快速坠落。

“你想死么！”

焦急之下，聂长空也只得跟着他向下飘去，以这这种高度，就算道一的身躯再强横，恐怕也会身受重伤。

因为可以驱动自己飞行，聂长空下落的速度自己要快上一些，在道一的身体距离地面还有二十丈时，精神力迅速释放而出，驱动一起向下坠落而来的土块，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道一的身体。

“砰！”

百丈高，几个呼吸的时间，道一终于降落到地面，不过却没有想象中的骨断筋折，因为接住他的土块，在二十丈的上空时开始减速，直到此刻降临地面，早已没有了物体自由下落应有的力度。

道一惊魂未定，看了看脚下接住自己的土块，又看了看降落到不远处的聂长空，目光中满是复杂无比的神色，“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聂长空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证明，我若想杀你，一样能做到而已。”

道一一怔，深深的看了聂长空一眼，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苦笑，回头看了身后瞠目结舌的燕无双三人一眼，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败了。”

“什么？”侯战顿时发出一声不甘的大吼。

道一丝毫不顾，继续看着聂长空说道：“或许我真的错了，即便你身为万年前的诅咒师，却拥有一颗大爱之心，又怎会是魔？是我太过固执，白白参了这二十几年的禅。”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聂长空都感觉有些意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道一摆了摆手，“不用谦虚，败了就是败了，你懂得灵活运用身边的一切，而我，却顽固不化，一心想要诛杀你，没想到最后偏偏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