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昀再次来到了龙柏公墓，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他一人孤身前来，而是几乎带全了公安局刑侦科的全部力量。
在张文伟牧师的尸体上，既没有发现黑猫社的标志，而且在对国民党遗留下的大量档案排查中，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张文伟牧师的任何记录。
虽然不排除暂时还没有找到有关张文伟牧师的档案，但柳昀心中却有了自己的主见。他坚信，张文伟牧师应该与敌特势力没有任何关系。在对公墓内打杂的人的调查中，也一致反应张文伟牧师为人善良，具有很强的正义感。
柳昀推测，保密级顶级杀手吴亚萍杀害张文伟牧师的动机，肯定与自己在对保密局上校副站长夏仁伟之死产生了怀疑有关。
保密局潜伏特务害怕柳昀顺着这条线查出事实真相，因此才对张文伟牧师下了狠手。难道夏仁伟之妻蒋英之死另有蹊跷？柳昀渐渐发现自己找到了揭开这一系列案件背后真相的突破口了，那就是蒋英之死绝不是保密局档案上记载的是死于急病。
柳昀假设蒋英根本没有死，那么，吴亚萍杀死张文伟牧师的动机便有了根据。他认为，一年多前，蒋英‘病死’下葬时，正是张文伟牧师主持的仪式，那么张文伟牧师肯定了解蒋英到底有没有死，就算死了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张文伟牧师肯定也是了如指掌。
只要张文伟牧师一死，那蒋英之死就将成为一个谜团永远无法揭开。就算柳昀在龙柏公墓中找到了蒋英之墓，恐怕也解不开其中的谜团了。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开坟掘尸是大忌，会引起群众的公愤，这对人民政府的新形象也不利。
柳昀经过深思熟虑，郑重其事地向李部长写了份报告，请求能打开蒋英的坟墓，从而解开这个不解之谜。
李部长思虑再三，终于同意了柳昀的请求。不过他严厉要求柳昀，此事必须悄悄进行，决不能让周边群众知道此事，以免引起不好的社会影响。
柳昀拟定了一个计划，他在公安局刑侦科内部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大意是接到内线密报，今夜将有特务分子在龙柏公墓接头。
刑侦科的所有同志加上跟随柳昀前来的一个警卫排，全都由刑侦科副科长刘双林作了周密安排，隐蔽埋伏在龙柏公墓各个道口。
公墓夜间不会有行人经过，这点柳昀是相当放心的。在打发其他人四处埋伏隐蔽后，柳昀则带着虞瑾和许大福三人，留在了公墓管理处，静候‘特务’的到来。
这一切，不过是柳昀的障眼法。当夜色渐深时，他才悄悄向虞瑾和许大福宣布了命令。当听到柳昀要他们俩帮助掘开坟墓时，虞瑾和许大福都不由得大惊。
柳昀沉着脸，告诉他们这是李部长亲自批准的计划，虞瑾和许大福才不得不执行命令，在柳昀的带领下，三个人悄悄来到白天早已找到的蒋英之墓前。
夜色越来越浓，好在树梢头挂起了一弯半弦月，倒也把公墓内的一切照得隐约可见。
夜风从身边微微拂过，虞瑾和许大福都不由得紧张极了。柳昀扫视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握起锄头，开始刨起坟墓来。
虞瑾和许大福见科长亲自动手，再也不敢怠慢，各自操起工具一起挖掘起来。
不多时，一副黑漆漆的棺材从挖开的坑里露了出来，三个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虞瑾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柳昀沉声道：“老许，你还等什么？难道这种粗活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干？来，我们数到一二三，一起动手，把棺材盖打开。”
许大福闻言，赶紧跳进土坑中。柳昀口中轻声数着，和许大福同时发力，一下子把棺材盖推到了一边。
一股浑浊的气味传入了两人鼻子中，却没有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腐尸味，柳昀心中更亮堂了。
他打开手电，对着棺材内照了一番，里面果然没有尸体，是一具空棺。
听到棺材内没有尸体，虞瑾也睁开了眼。按照柳昀指示，她对着棺材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柳昀下令把棺材盖重新盖好，再用土填埋上，尽量恢复原先的样子，不让进公墓的人疑心。
一切就绪后，柳昀和虞瑾及许大福走出公墓，来到了车子边上。他严厉命令虞瑾和许大福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今晚之事，得到两人保证后，向埋伏在暗处的刘双林发出了信号，撤消行动，返回滨海市公安局。
回到市局后，柳昀把虞瑾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面无表情地问道：“小虞，你对今天的空棺之事怎么看？”
虞瑾楞了一下，小心在试探道：“柳科长，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在霞埠镇上发生的几起案件，非但有保密局和黑猫社的潜伏特务掺杂在里面，更与那幢小洋楼有着密切的联系。”
“小洋楼的主人夏仁伟，身为滨海市保密局副站长，您肯定对他的自杀之说产生了疑惑。一般来说，象夏仁伟这种高级特工，必定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超强心理素质，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自杀了呢？”
她偷瞄了一眼，见柳昀闭目坐在椅子上微微点了一下头，似是赞赏自己的分析判断，心中更有底了。
虞瑾接着道：“或许夏仁伟在国民党败退前，接受了他上峰的指令，以诈死手段秘密潜伏下来。那么，以他在保密局的职位和资历来说，整个保密局滨海站的潜伏特务必然接受他的全盘领导。”
“小洋楼远离滨海市区，也是我们公安力量的薄弱之处，这正是夏仁伟潜身埋伏的最佳之处。我的理由是：小洋楼原本就是夏仁伟所居，或许在其中有什么暗室、暗道之类的机关，方便他潜伏，而且小洋楼的闹鬼之说，使得小镇上居民谈之色变，不敢接近，这样，他们在小洋楼中的活动便不易暴露！”
柳昀赞许地拍了拍手，睁开了眼，笑眯眯地看着虞瑾道：“小虞，你分析得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难怪李部长这么赏识你。保密局的顶级杀手吴亚萍既然在这小洋楼中现身，那我估计夏仁伟也应该潜伏在这座小洋楼中。毕竟吴亚萍在保密局中地位极高，由她来保护潜伏的夏仁伟，这是最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虞瑾也喜形于色地说道：“对啊，保密局与地下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们自然深知我们地下党的厉害。因此，他们肯定也能估计到我们能猜出夏仁伟可能是诈死的情况，而夏仁伟到底有没有死，档案中却毫无记载。”
“柳科长，我猜想你肯定是想从夏仁伟夫人蒋英之死入手，如果蒋英也是诈死，那就说明保密局留下的相关档案是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迷惑我们，让我们认为夏仁伟早就不在人世了，从而为他的潜伏提供了安全保障。”
柳昀笑了笑道：“正是这样，所以今天的空棺就印证了我的猜想，由此也得出结论，夏仁伟在解放前夕根本没有饮弹自尽，至于他有没有杀死他的亲生女儿夏雪，那也不得而知了。”
虞瑾听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柳科长，依你看来，夏仁伟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潜伏而这么狠心地杀死亲生女儿呢？”
柳昀呵呵笑道：“小虞啊，小女孩子就是心软。你虽然在苏联受过严格的特工训练，可你没经过过真正的地下斗争的残酷。国民党虽然腐败，可也不乏大批忠心耿耿的精英人士。他们中好多人，也和我们共产党人一样，有着坚强的信仰。”
“如果夏仁伟觉得她的女儿存活于世，可能会暴露他的潜伏踪迹，那么，他为了他心中的信仰，忍痛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虞瑾闻言嗟叹不已，既为夏雪的不幸感到悲伤，又为夏仁伟的冷血感到愤怒，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居然有些佩服夏仁伟为了心中的信仰而不择手段做出的巨大牺牲。
见虞瑾定神发呆，柳昀咳了一声道：“当然，夏仁伟到底有没有死，是不是潜伏特务的负责人，目前还不能下最后结论。做我们这一行的，直觉固然重要，但不能完全靠直觉办事，我们需要确切的证据。到目前为止，我们取得的成功，就是确定了有关夏仁伟的档案资料，并不真实。”
虞瑾点了点头，柳昀微笑着道：“小虞，忙活了大半夜，你也累了，早点回宿舍休息吧！记住，今天我们所说的话，对任何人都得保密。”
虞瑾敬了个军礼告别后，柳昀点着了一枝烟，走到窗户前，抬着看着天上的一弯残月，心念急速地转动起来。
吴亚萍要杀死张文伟牧师的动机，从蒋英的空棺一事上，柳昀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不过随之而来的一个疑问，又浮现在了柳昀的心头：既然吴亚萍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锁定到了小洋楼及其前主人夏仁伟身上，她又为什么不直接杀死自己，以绝后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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