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冷血杀手

张文伟牧师的尸体被运到了市公安局内，法医在进行尸检的时候，柳昀正默默站在办公桌窗前。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正在等待尸检结果，印证自己的推测是不是正确。

办公室的门轻轻地敲响了几下，柳昀头也不回地闷声说道：“进来！”

门开了，虞瑾出现在门口。她敬了个礼道：“报告柳科长，尸检结果已经出来！”

柳昀赶紧回头，接过虞瑾手上的报告，坐回了椅子上，对虞瑾微微摆了摆手。待虞瑾离开办公室后，柳昀认真地看起了尸检报告。

看了几眼，柳昀那深锁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杀死牧师张文伟的，正是保密局顶级杀手吴亚萍。

张文伟牧师被一击致死，凶手的动作干脆利落，绝无一丝拖泥带水。喉部的致命伤，为锋利的匕首所致，伤口不大却很深，非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员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更让柳昀确信的是，虽然凶手在很短的时间内杀了张文伟牧师并制造混乱从容离开现场，但她竟然还能从容地在张牧师的背上印上一个血手印。

这就说明凶手不但博杀技巧一流，心理素质那也是非常人所比。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又喜欢杀人后在死者背上留下血手印的人，那自只有威名赫赫的保密局顶级杀手吴亚萍。

当年鬼子占领滨海市的抗战时期，保密局的前身军统局在滨海市的组织机构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滨海市日伪势力猖獗，蒋介石大为恼火，下令军统局长戴笠以牙还牙，在滨海市重新组织起军统特工机构，诛杀日军将领和汉奸头目，同时对日伪特工机构展开疯狂报复。

只是那时形势严峻，军统特工在滨海市难以立足，人心惶惶。戴笠大为光火，可一时又无计可施。

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传来了一个令他兴奋不已的消息：滨海市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诛杀了许多日军和汉奸头目。而且这个杀手之所以让日伪胆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此人的杀人方式太过摄人心魄。

传说那杀手来无影去无踪，被她诛杀之人，都不是死于枪下，而是悄无声息地被一刀断喉，更怪的是，杀手在事成后，必在被杀之人背心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日伪和军统都开始了追查这个杀手的真正身份，可哪方都得不到更祥细的情报。只是由被杀之人身上的血手印来判断，这个冷血杀手，应该是女的。

趁着日伪胆战心惊，行动收敛之际，戴笠趁机派出得力助手夏仁伟秘密潜入滨海市，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挽回了军统局在滨海市的颓势。

夏仁伟领导下的军统滨海站给予了日伪沉重的打击，这让蒋介石欣喜不已，亲自下令嘉奖。当军统局滨海站再次正式成立，戴笠委派一名少将特工前来主持工作后，夏仁伟也因为出色的表现而晋升为军统滨海站上校副站长。

军统滨海站正式恢复的消息传出后，夏仁伟虽然行踪诡秘，可令他震惊的是，仍是有一名他从没见过的年轻女子找到了他。

更令他欣喜万分的是，那名女子正是敌我双方苦苦寻找的那个神秘杀手。至此，那神秘杀手的身份才真正为军统方面得知，原来她正是原军统滨海站的特工人员吴亚萍。

吴亚萍本受训于苏联内务部，学成回国后，因为有留苏经历，虽然加入了军统，却一直不被重用。谁料想，一年后，日军占领滨海，对原军统大小人物展开了疯狂捕杀，吴亚萍也因为在军统内默默无闻，根本没有名气可言，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从此，与已经被彻底破坏掉的军统滨海站失去联系的吴亚萍，开始利用她在苏联学成的本领，在滨海市单枪匹马，与日伪展开了殊死博杀。

此后，吴亚萍的名声大振，成为了公认的军统局顶级杀手，战功赫赫。截笠死后，军统局改成了保密局，在滨海解放前夕，吴亚萍就神秘消失，渐渐为人所淡忘。

在滨海市旧警察局潜伏了多年的柳昀，自然对吴亚萍的情况了如指掌。因此，当两个学生张强和张小冬在小洋楼内被人割喉并留下血手印时，柳昀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吴亚萍。

柳昀的思路逐渐明朗起来，他更坚信自己的判断方向没有出差错。他认为，那座夏仁伟曾经住过的小洋楼中，确实隐藏着人所不知的秘密。

更夫阿六的死，他身上那个血手印明显和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不同，这让柳昀判断出，在霞埠镇，或者说是整个滨海市，存在着多股敌特势力，而且这多股势力间，仍是水火不相容的格局。

在抓住了杀死张小根的凶手莫金花后，虽然莫金花服毒而亡，但柳昀却仍是从她手臂上的黑猫纹身，顺藤摸瓜找到了正在监狱中服刑的许健，因此证实了莫金花的身份。

莫金花是国民党内调局外围组织的潜伏特工，这个身份得到了证实后，柳昀心里就豁然开朗。国民党两大特工机构，军统和中统从成立之初，就开始了明争暗斗。虽然如今军统改名保密局，中统改名内调局，可本质还是没变。

柳昀判断，更夫阿六身上的血手印，必不是吴亚萍所留，这从血手印的大小就可一眼得到认证。而吴亚萍这样的顶级杀手，既然是秘密潜伏下来，那也不可能愚蠢到在阿六身上留下血手印，从而让公安一步步把视线引向小洋楼和自己身上。

唯一的理由，是因为滨海市解放后，内调局在滨海市的组织几乎被一网打尽。那个代号为‘猫眼’的内调局特务头子，不得已起用了良莠不齐的外围组织‘黑猫社’。

遭受重挫的猫眼，必受到了台湾方面的严厉斥责。为了挽回面子，他决心在滨海市掀起一股邪风恶浪。在他手下人监视小洋楼的过程中，发现了吴亚萍杀死那个无意中闯入小洋楼的孩子并意外吓死更夫阿六的事。

为了显示他的重要性和能力，猫眼心生一计，指使黑猫社特务在阿六身上留下一个血手印。他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公安知道，那个沉寂多时的军统局顶级杀手吴亚萍，此时正潜伏在滨海市，想借公安之手，削弱保密局在滨海市的力量。

想明白此节，柳昀不由得冷笑起来。保密局和内调局互相争斗，这对柳昀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甚至喜欢上了这种自己被猫眼利用的感觉。

柳昀放下了尸检报告，闭目微微休息了一会。忽然，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甚至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既然吴亚萍用匕首杀人这么厉害，那么自己在冲向张文伟牧师的卧室时，与那群惊慌失措的人群擦肩而过，吴亚萍就混杂在其中，自己那时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此处，柳昀不觉头皮嗖嗖发凉。自己在那个时候，一心冲上三楼抓住杀害张文伟牧师的凶手，根本就没在意逃跑的人群。作为顶级杀手，吴亚萍绝不可能没看出柳昀当时焦急的神态。

她那时完全可以混杂在人群中，经过柳昀身边时，给他致命一击，从而再逃离现场。何况当时只有柳昀一个人在，其他人都是祭扫的人，谁也没有能力能阻止得了吴亚萍。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吴亚萍没有杀了自己？柳昀百思不得其解。

会是吴亚萍不忍对自己下手吗？这绝无可能，柳昀不由得摇了摇头。虽然吴亚萍在抗战期间，杀得日伪闻风丧胆，可以说称得上一个民族英雄，但抗战结束后，国共就从合作转入了对抗局面，直至内战全面爆发，她自然而然也成为了一个与新生的人民政府对抗的危险分子。

国民政府腐败才导致了最后的崩溃，这个自是不假，可国民政府中，仍是有很多精英、赤诚之士，对国民政府还是忠心耿耿的。吴亚萍就属于这个类型，对日伪，她冷血无情；对推翻蒋家王朝的人民政府，她同样是冷血仇恨。

既然吴亚萍不是因为发善心而放过自己，那她会不会是因为欣赏柳昀，视柳昀为一个平生难得一遇的对手而惺惺相惜呢？

许多高手寂寞一生，常常为此郁郁不欢，内心渴望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他是敌人、仇人。但吴亚萍显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杀了柳昀，柳昀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他心中当然清楚，自己在吴亚萍心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她绝不会把柳昀当成真正的对手。

毕竟解放前，柳昀潜伏在旧警察局，一直是以文职人员的身份供职，虽然他有一副傲人的身手，却也从没向他人展示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吴亚萍之所以没有杀死柳昀，必然有她的理由。这个理由是什么？当然柳昀也猜不到。

柳昀自嘲起自己这个说不上是解释的解释，他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在窗前踱了几步，一下子就把目标锁定到了自己去龙柏公墓拜访张文伟牧师这件事的疑点上。

吴亚萍为什么要杀了张文伟牧师？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拜访张文伟牧师的？这两大疑点，才是柳昀当前要了解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