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绿奴这几天都被扣留在戎冷那里陪他玩,兼带着旁敲侧击的被逄荔问话,薛黎陷有心打算邀苏提灯一起去正渊盟那边的厢房一起住,可他嫌人多,拒绝了。於是薛黎陷不得不也在自己的房间老老实实本分呆着了,时不时好蹿到对门去看看苏提灯的状态,顺带保卫他的安全。
他其实还有点事想问问他,只不过看他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连句话的功夫都插不上。
哪怕他已经邀功似的把他的轮椅又给要回来了,苏提灯仍旧没有搭理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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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白天睡太久,苏提灯在夜里醒过来一次,便睡不着了。
脚边上那盏幽蓝色的灯笼亮的很暗,记得以前还能照亮到腹部,现在也就到小腿那里,其余范围又隐入黑暗了。
怎么,难不成是自己……
下意识略微扭头向紧闭的窗扉外看去,外面仍旧灯火通明,大概还算不得深夜吧。
自己又多虑了。
下意识的手握成拳试试力气,只恢复了一点点而已。
苏提灯静静的躺了会儿便无声的笑了。
原来,自己也会怕啊。
怕生命渐无声息的流逝。
人一旦有了牵挂,不止办起事来畏手畏脚,就连思虑都变得格外多,尤其是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已经成了家的男人,他要为他的家庭考虑,他要为她的以后铺路。
月娘,我的月娘,我苏提灯永远不会负你,如果有一天我负了你,那除非就是我死了。
除非,我死了。
思绪跌着转儿的飘摇到故地往事之时,苏提灯还不及再细细回念一边,边听窗扉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苏提灯眯了眯眼,隐约中只看出一个人模糊的轮廓,那人正蹲着,手里好像还提着一个盒子,此刻也正探头探脑的在窗户从内往外看。
苏提灯下意识的动了动右手手指,银银悄无声息从他的袖子里开始往床下面滑去。
突然又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乎是把那盒子扣给开了,苏提灯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饭菜香,紧接着,就有悉悉索索的吞咽声响起。
而……银银没回来。
耶?!又玩偷袭?!
薛黎陷将筷子一倒转,干净利落的凭直觉夹住了对方的七寸,尔后将它往热腾腾的稀饭里一扔,趁其没扑腾出来之前,干净利落的把旁边大碗里的汤一口气闷干净了,接着手脚麻利的将其倒扣过去——哼,趁你家主子睡觉的时候看爷不整死你,之后把你洗干净了再还回去,你倒是有本事说人话告状去呀~
薛黎陷这边正得意呢,就听床上突然传来了那人惯有的冷清动静,「薛……」
苏提灯话还未说完就觉着嘴巴上一暖,还带着一股子茴香的味道……
薛黎陷害怕苏提灯发声,只好顺手抄起一个玉米叶包着的包子堵他嘴边去了,毕竟这样自己没沾手,苏提灯估计也不会太生气……吧。
苏提灯将自己嘴巴上的包子拿开时就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了,他一点也不喜欢包子,一点也不!列入禁吃的食物之一!之一!
薛黎陷,我苏提灯有生之年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做成最好的蛊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大了,苏提灯竟然「蹭」的一下也坐起来了,胸膛还一起一伏的,一手抓过床尾的灯笼,一手就准备将包子毫不留情的砸在薛黎陷身上。
但可惜的是,他抓过灯笼后就没太大力气了,而且被刚才薛黎陷的举动还气的头一阵赛一阵的发晕。
薛黎陷瞧见苏提灯没睡也惊讶了下,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退回窗边的黑暗处,手忙脚乱的将那条极其昂贵又难得的蛇魄给捞出来,拿过茶壶就冲了起来,蛇身滑腻湿蠕的触感在手中尽情展现,甚至隐约中可见自己握了一只小米棒子似的,薛黎陷内心却只有一个想法——千万千万别让苏提灯知道自己干了甚么,不然估计他一定会放蛊虫咬死自己的。
苏提灯这边刚平复点心情就听到寂静的夜里那类似……小解一样的声音,大脑过了好几个念头,苏提灯心下一凉——难不成薛黎陷有梦游的毛病,梦游到这里了,还、还……天呐!!!
薛黎陷快速的将蛇身上的小米全冲掉了,尔后扯过自己的衣襟来给它擦干净了,这才再度走到床边,将蛇不动声色的放到床缘上,几乎用口型道,「苏善人,行个方便,我来避会儿难。」
幽蓝灯盏下映的俩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苏提灯十分嫌恶的拿灯笼照了照薛黎陷,就发现此人身上……
你是三岁的孩子么吃个饭吃了满身!
「刚才的茶水声……」
薛黎陷继续用口型道,「摸黑喝,喝漏了!」
苏提灯怀疑的上下打量,正打算再问问他避甚么难时,就听见门扉扣动声,屋外是女孩子的甜美嗓音,「苏先生,你还没睡么?!」
薛黎陷冲苏提灯深深一弓腰作揖,苏提灯抬眼专注的凝视了会儿门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手里蹭了自己一手油的包子,果断决定出卖薛黎陷这个混蛋,爽朗开口道,「南宫姑娘……」
南宫彩在外面侧耳听了半天,除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外,再没听到苏提灯的下一句。
「苏先生?!苏先生……?!」
「小生……已经睡下了。」
「那,薛大哥在不在你这里啊?」
「他又不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算他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小生也是已成家的人,他做甚么会在我这里!」
苏提灯这句话已经有些暴躁了,把屋外的南宫彩也吓了一跳,这人一直温温和和的,这是怎么了?
那自己还是去找小喵问一问吧~说不定薛大哥就在柳小喵那里呢。
听到南宫彩走远的声音,薛黎陷才有些放下心来,小声道,「走远了……呃,那个,用不用我帮你?」
「你走远!」
刚才无非是打算下床去给南宫彩开门,可不知一脚踩到甚么了滑不溜秋的一下子摔跪在了地上,撑着桌角慢慢站起身的时候,苏提灯看了看自己刚好全的手腕,这下子又蹴了下……真是祸不单行!遇见他薛黎陷之后自己就没一件事是办妥当的!
薛黎陷看见苏提灯又慢慢扶着一切可扶的东西摸索回床边摸个不停时,早不动声色的将晕了的银银往床尾放去了。
他觉得,要是让苏提灯知道了今晚的一切,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整死自己。
阿弥陀佛,苍天保佑,一般脾气越好的人爆发起来就越恐怖,但愿苏提灯不是……
苏提灯摸了一圈也没摸到床边上有甚么特别滑溜的东西,莫非刚才就是自己踩空了,或者叫薛黎陷气疯了於是想错了?
没有太大的折腾力气,苏提灯靠在床尾坐好了,努力的让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和薛黎陷距离最远,然后听着窗户角落里继续传来老鼠啃饭一样的声音。
这种男人为甚么会有女孩子死心塌地的喜欢?
苏提灯思索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南宫彩脑子有病。
薛黎陷那边是真的饿疯了,他这一天就没怎么好好吃饭过,一会儿来苏提灯屋外溜达几下确保安全,书南能过来接替会儿的时间他就去那边厢房看看绿奴是否平安。
只不过往往苏提灯这边死寂的要命,绿奴那边鸡飞狗跳的。
冷爷这个棋痴自打跟绿奴对弈开始,就没赢过,呼天抢地老泪纵横的,抓着薛黎陷了还要死命的拍打他几下,说甚么他脸都丢光了,不赢一局就誓不为人。
任谁叫金刚掌拍几下都吃不消,薛黎陷一面维持着面部的笑容一面默默拿内力抵抗。
绿奴那边却也有些小小的高兴,他平日别的不太会,就下棋还好点,有时候能陪先生解解闷,他的棋艺是沉公子教的,有时候,能跟先生下个平手,但也是经常性有输有赢。
每次绿奴自己赢了的时候,先生才会开心。
但凡苏提灯和绿奴如果打了和局,或者苏提灯他自己赢了,他都不会露出太大喜色来。
他以前曾问过先生为甚么输了也会高兴。
先生说,「赢太久,会无趣。」
所以他一有空就努力钻研棋艺,虽然日后有空与先生对弈的时候少了,但是这几日跟这个老爷子一开局,却也在心底下隐隐泛出点儿棋逢对手的欢喜来。
薛黎陷终于干掉了食盒里所有饭菜时,才想起苏提灯那儿还有只包子,估计对方是肯定不会吃掉的,便打算告诉他不要浪费粮食,你不吃我吃……
可走到床边才发现,那人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再低头一看,那银银不知道甚么时候醒了,此刻正把半条身子都钻进了那包子里,扑腾个不停,似乎挺愉快的……在吃食。
但是吧,那包子中间被它钻出了一个洞,於是吧,内里的馅就被它扑腾的往外弹,有一些吧……自个儿弹的太不是位置了,溅了苏提灯一身。
「薛掌柜,麻烦你架个屏风来,再弄桶热水,小生要沐浴。」
「呃……好。」
薛黎陷做完这一切之后,就邀功一样的面带微笑站到了苏提灯面前,此刻这人仍旧一脸的温善,仍旧维持着左手托着包子,包子里那条蛇乱扑腾的模样像个假人一样的坐着。
把桌上的烛灯点着了,温暖的灯火下,薛黎陷的神情也异常柔和。
苏提灯面带微笑的撑着床边起身,然后面带微笑的将手中包子砸在了薛黎陷的身上。
「连人带蛇,滚。」
薛黎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接住包子,然后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退到了窗户下站好,目送苏提灯脚步虚浮的往屏风后走去。
探头探脑,确定那人已经自己找到木桶之后,薛黎陷这才得空看看自己手心里这个四分五裂的包子,因了银银是透明的身体,薛黎陷只看到半空中漂浮着两根可笑的茴香叶和其下一只在吐的蛇信。
薛黎陷像拖个塔似的拖住它,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它的头,「没事儿~别怕哈~你家主子不要你了,我要你呀~」
怎么办,好激动啊,书南说过这条蛇魄很贵啊很贵啊!比毒血蟾蜍和彩虹蛊都贵啊!主要是稀世难求啊!难求啊!有钱人出手就是不一样啊,太大方了!这,这等宝物也说扔就扔啊,那自己以后就跟在苏提灯屁股后面,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就发家致富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了吗!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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