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若要成全

苏今进了路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前方一个年青男子回头对她打招呼，“苏小姐，你好。WwW.pinWenba.CoM 品-文-吧我叫裴轻飏，是华嬅女士的助手。”苏今点了点头，手紧紧捏着包带，沉默不语。

今天苏今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苏今疑惑的接起，“您好。”“请问是苏今苏小姐吗？”电话那段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显然国语说的并不是很好，发音有些别扭，但是声音很好听。苏今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是的，您是？”苏今问道。“我是林涵的妈妈。”那个女子如是说。苏今这才记起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那一晚在林家楼下，林涵就是与这个女人在楼下起了争执。林涵后来异常伤心，苏今却没能一直陪着他。

“哦，伯母，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苏今语气淡淡，虽然对方是林涵的母亲，但是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那天又那样对林涵，苏今对她实在产生不了任何好感。

“我想问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一下你，有点关于林涵的事情跟你商谈。”那边林母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并没有因为苏今的语气变化而有丝毫变化。

苏今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下午没什么事，您说个时间地点吧！”那边林母顿了顿，传来她轻声询问助手行程的声音，接着听到她说：“那就下午五点见面吧。我让助手派车去接你，就在你们学校南门的那个路口等你吧！那到时候见了，苏小姐。”

挂了电话，苏今正在发呆，林涵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参加晚上的宿舍聚会，苏今声音懒懒地拒绝了，听得出林涵很失望。只是，看样子，林涵并不知道他的母亲来到了B城，不知道林母这样单独约她到底有什么事，但是苏今可以猜到必定是和林涵有关。

来到指定的地点，苏今以为林母会选择一个餐厅或是咖啡馆，只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幢雅致秀丽的别墅。进门，是一片修剪的很齐整的草坪，苏今跟着裴轻飏进了别墅，上了二楼，来到会客厅，偌大的客厅就亮着一盏台灯，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睡衣坐在窗边，窗户开着，窗纱轻扬，女人曼妙的身姿在昏暗的空间显得更为诱 惑，苏今不得不感叹，岁月仿佛特别偏爱有些人。

“来了？”女人回过头看向苏今，她的脸仍然隐在暗处，苏今还是看不清她的脸。那天晚上她也没看清她长得什么样。“轻 ，你先出去吧，我跟苏小姐单独呆一会。对了，将灯开了，苏小姐想必不习惯这样的黑暗。”

裴轻飏无声的鞠了一躬退出去，将灯开了，室内顿时变得亮堂，苏今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伸手挡了挡。华嬅已经起身，做到了会客厅里的一边沙发上，对苏今示意，“苏小姐请坐吧。”她的声音柔和温暖的。

苏今走到沙发边坐下，这才有机会打量她。华嬅有一种天成的冰冷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冷艳，气质高贵。面上有些许风霜的痕迹，可以得知她并没有特意去保养自己的容颜，只是即使如此，她看上去仍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美，她的美是那种进岁月沉淀而愈见醇厚的美，如同红酒一般，年份越是长久，反而越显现其美妙。

苏今暗暗打量她，华嬅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苏今今天穿的很普通，外套牛仔裤和一双靴子，很常见的学生打扮，手很紧张地在搅着包包的带子，但是却强作镇定地看着自己，不动声色地在打量自己。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相互打量，裴轻飏打开门端来两杯咖啡又出去了。“苏小姐可以尝尝，这种coffee beans很难得的。”苏今闻听笑了笑，捧起咖啡喝了一口，果然是跟她平时喝的咖啡很不一样，入口醇厚香浓，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绕着齿间徘徊。

苏今点了点头，“是很不错，谢谢伯母的款待。”华嬅将手中的咖啡放到桌上，淡淡地开口，“我国语不好，这许多年来我都是在国外度过的，假如跟苏小姐说话时候有些用词不当的情况请苏小姐谅解。”

苏今点了点头，“伯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说着也将咖啡放在了桌上。华嬅看着苏今，“我听说你是林涵的女朋友？”苏今点了点头。华嬅接着问道：“那你们有打算结婚吗？”苏今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我们都还年轻，考虑这些有些早了。”

华嬅看着苏今，“是你没有考虑还是林涵没有考虑？我可是听林涵说你们打算等你毕业了就结婚的。”苏今本是垂着的眼皮，豁然抬起看向林母，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室内生着暖炉，可是苏今却从她身上看不到丝毫暖意。

“我不知道林涵有这个打算，我的确没有想过会这么早与林涵结婚。”苏今复又低下了头解释道，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指甲。华嬅轻轻一笑，“如果是这样，那就好。我不希望林涵的前途因为苏小姐毁了。”

苏今冷笑，“伯母，我想您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我爱林涵，我自然是希望他好的，您怎么会说我会毁了林涵？”华嬅双手交叠在交叉着的双腿上，看着苏今，“苏小姐不要激动，我也没有误会苏小姐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次的事件可能需要苏小姐做一个抉择了，如果你真的是为林涵好，我也希望你能想清楚。”

苏今声音淡淡，“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想我也没什么能说的了。”林母看了她一眼，苏今眼皮下垂，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华嬅这么多年来毕竟看过的人要多很多，只一眼就看出了苏今是在伪装的漠不关心。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呢，林涵的爸爸出了事之后，他爸爸就联系到我，希望我能将林涵带出国，这样子，如果他有什么事林涵也不会受到牵连。当初我回来问林涵的意思，他不肯走，我的团队那边又刚好出了一点事，我就提前回国了。可是，我回来后听说在我回去的这段时间，林涵出了点事故被抓进去关了好久。我是他的妈妈，虽然当得不合格，但是，我还是不希望我自己的儿子沦为阶下囚，任人欺凌的，我这次坚决要带他出国。只是，他态度坚决，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说服他。”华嬅款款说道，一次说这么多话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只是为了林涵，她这个做母亲地倒也无所谓了。

苏今点了点头，“您说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我想我也能清楚您说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一定能说服林涵随您出国？林涵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不见得能打动他。到时候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华嬅挥了挥手，“你不用忙着回绝我啦，是林涵的父亲让我来找你的。他的父亲说你一定能够说服林涵的，他现在不能出省，如果可以，我想为了儿子，她也不介意跑着一趟。”她说国语还是有些吃力，尽量说的缓慢，咬音准确。苏今只是毫无所动地静静坐着，华嬅也拿捏不准她现在在想什么。

“如果林涵不肯出国会怎么样？”苏今淡淡地开口问道。华嬅直勾勾地看向她，“如果他不愿意跟我出国，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保住他，毕竟我的家族离开中国很久了，林涵的父亲现在形势未明，他的政敌不见得会放过林涵，如果要搬到青岩的话，所以我希望你为林涵考虑。当然，我知道这样要求你很过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

苏今点了点头，默不作声，似在做思想斗争，华嬅见她被说动，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给苏今一点时间。苏今淡淡开口，“我回去好好考虑，到时候再给您答复。”

说完拿起包就起身转身离开，华嬅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你等得起，但是林涵不见得等得起。林涵的父亲一旦被判刑，很快林涵就会受到牵连，如果因为你的犹豫不决而害了他，我想一辈子都不够你后悔的。”

苏今转过身，对华嬅无声地鞠了一躬，就离开了房间。楼下，裴轻飏坐在沙发上等着，看见苏今下来，忙起身说道：“苏小姐，我送您回去。”苏今点了点头，出了门站在廊檐下等着，司机将车开来。

天已经擦黑，苏今一眼看过去，苍茫的天色就如她和林涵的未来一般，看不清也触不到，那么飘忽和难以揣测。车很快就来了，苏今坐上车离开。

楼上华嬅站在窗边看着苏今离开，无声地叹了口气，掏出一只烟点燃，幽明地在之间闪烁。这个女孩和当年的自己多么相像，为了爱情，赴汤蹈火，即使牺牲一切，包括自己也要给对方一个最明亮美好的未来。能打动她的，也只能那她爱的那个人来说了，太过在乎另一个人就顾不得在乎自己了。若要成全，也会选择成全对方。

“为什么？”苏今问道。李沐却不想多说，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你如果不想我将那份文件公之于众你就不要贸然行事，如果任务没有完成，后果不用我说。苏今，你并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束缚的人。”

苏今“啪”地挂了电话，冷笑了一下，李沐，你够狠！

将手机丢在一边，颓唐地坐在床上。她回到与美父母都不知道，只当是她又换了一份工作，上次自己离开回到家当着两老哭的厉害，而现在还没过去两月就又回到了与美，苏今不知道父母会怎么想。但是这次去与美，她却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再那里做久，也就对工作和人际间的往来并没有那么在乎。

苏今上班后因为和林涵吵架的关系，没有再搬回到公寓去。想起林涵，苏今才想起来两人已经许久没联系了。她和林涵重新开始后，好像每次都会如此，林涵对她忽冷忽热，想她的时候就会主动找来，不想见的时候就躲得没有了人影。苏今手放在胸口，林涵，到底现在，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进去洗了个澡出来，便擦着头发边翻看手机，突然翻到了林涵给自己发的消息，一条条看过来，莫不是浓情蜜意的写照。苏今一直对他还存有幻想，他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离开，虽然有后来的背叛，自己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嫁给了田凡。可是，不得不说这次林涵的回国，苏今对他的出现还是存了一丝期待，只是，到如今，两人仅存的那点信任与爱怜真的就要这样被慢慢消磨了吗？

苏今不得而知，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点开对话框，刚写了一个字，又删掉，想了想，写写删删，最后还是颓唐关机睡觉。这又有什么，就当这是你我最后的默契，我不主动联系你，你也不会联系我。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苏今惊醒，起身抹了把脸，手掌一片冰凉。蚕丝的薄被搭在身上，手臂伸过去，床边一片冰冷的的感觉，苏今第一次觉得自己一个人有多么寂寞。还有些心悸的感觉，但是却没有人会在半夜自己做噩梦惊醒后将自己揽进怀里温声哄着入眠，也没有人在临睡前拿着一杯热牛奶强迫自己喝下再睡，也没有人在自己晚上渴醒后，半眯着迷蒙的睡眼去给自己倒水。

苏今坐起，拥着被子，伸手在柜台上摸索房间空调的遥控，却不小心摸到了手机，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拿了过来，开了机，登上微博，她平时很少上微博，后来在林涵家看到林涵平时会上去看看，就也申请了一个和他互粉了。

林涵最近没什么动态，无非就是分享一些视频亦或是文章，或者转发的一些消息。只发了一条状态：她说，对我的信任已经分崩离析。那对我们的感情呢？

这条状态淹没在他后来转发的众多状态里，没有什么人评论。苏今手指在屏幕上摩擦了一会，终于还是点进去，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评论些什么，只得留下了一个伤心的表情。

很快林涵的电话就过来了，苏今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喂？”林涵声音温柔，“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指着一句话，一阵泪意涌上眼眶，苏今捂着嘴，用尽量平淡的口吻说道：“你不也还没有睡吗？”

“正准备睡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上微博看看，就看到了你的评论。苏今，我想你了。”林涵声音沙哑，似乎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苏今皱了皱眉，“你感冒了？”“你猜。”林涵难得地调皮，没有明确地回复。

“林涵，你幼稚不幼稚？”苏今被林涵逗得生气，却又不可避免地心情变好了一些，先前感到空虚的冷意已经不知不觉地消散。

“苏今，这几日来，我在给你时间考虑，也在反省我自己，我们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而去用争执和猜疑将它虚耗？我们都已经累了，老了，苏今，我想，也许这辈子，没有了你，我永远不能说是完整。所以我不能失去你，我们和好好不好？”林涵的说的恳切，一声一声得击在了苏今的心上。

苏今不自觉的嘟着嘴，这个动作在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大龄女青年后就再未出现在她的脸上，只是面对女人她却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可见，恋爱的确有让人变年轻的神奇魔力。

“林涵，我怎么感觉我像是一个被你养在深宫里的一个妃子，高兴地时候呼之即来，不高兴的时候挥之即去，在你面前，再和你的感情你我一点都掌握不了主动权。也许我这样说太可笑，但是，我真的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林涵。你问我对我们的感情信任还存在吗？我只能告诉你，我只能保证我是爱你的，或许有些许增减，可是，林涵，我不得不说，就算……就算当年我们那样分开，我对你还存有很多幻想。我不止一次想过你回头我会做什么，但是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这样。在我和田凡的婚姻里，其实我们双方都有问题，我精神出 轨，而他，也出 轨了。林涵，若是我不曾在那样的年月里遇见那样优秀的你，我想我的人生一定会是平平淡淡地一步步走来，没有这些刻骨铭心的分分合合。只是我现在到不知道，到底哪一种生活会比较幸福些了。”苏今坐在黑暗里，手举着手机，眼神落在一点，空茫无神。

林涵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苏今，你不知道，刚回国的时候，我听说你和你老公离婚了，我心里很畅快，想着，原来你也不好过。当年那般分开，我本以为我们的感情那样深厚，时间和距离都不会将我们打败。但是你却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结婚了，你不知道那时候就算是你拿着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地割都会比告诉我那个消息要好多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嫁给别人，再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我不止一次幻想过我们的婚礼会是如何，我们婚后的生后会怎样，甚至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我们的房子装修成什么样……，这些我通通想过，你那一个电话就像是一个闹钟，将我从多年的美梦中叫醒，跟我说，别傻了。”

林涵声音凄怆，苏今只是静静地听着，也许这样的夜跟适合这样的对话，将多年隐在心中的心事这样说出来，以后不会再猜忌对方。“那你现在还在怨我吗？还是和我重新在一起还是你的一场报复？”苏今淡淡问道，生活不会如此狗血，深爱的恋人因恨着自己回来报复的戏码向来都不适合在现实里上演。

林涵在那边笑了下，笑声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奈，“如果我真有这样的打算，我想我也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苏今，那天你问我回国的真正目的，我没有告诉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不是为你回来的，我一开始打算回国的时候根本不想与你再次见面。你结婚的那年，我有偷偷跑回国远远地看过你穿着婚纱笑语嫣然的样子，我想，我已经彻底被你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了。我不祝福你，那时，我恨不得你的婚姻一点也不幸福，只是我却在心里又一遍遍舍不得你受到半分苦楚。后来，我也订了婚，我想，就这样吧！只是命运却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我与你重逢，再度相爱，经历这么多，我才明白，我原来从不甘心！苏今，我不甘心你的幸福会由别人来给你，我不甘心失去你，我不甘心在漫长的后生里没有你的相伴。我才发现，我爱你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苏今泪水静静地留下，她吸了吸鼻子，“林涵，你知不知道我去国外找过你？”说完这一句，苏今哭出了声，“我看着你和另一个女孩在一片花树下相视而笑，你笑的那么温柔，是我从没见过的。而那个女孩，我虽然听不清她再说什么，只是她眼里慢慢爱意我看得分明，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爱你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了。我就那样风尘仆仆地站在铁栏外看着你们，你们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林涵，你的眼里当时只有她。”

这件事至今仍成了苏今的一块心病，驱之不去，反复想起，每次午夜梦回时都会在梦里一遍遍重温，醒来脸上一片冰凉。即使那样真切的感受到林涵在自己的身边，还是会觉得惶恐不安，这种感觉根植在心，每一次的生长都是一次撕裂心脏的痛楚。

林涵却是愣住，他完全想不起苏今说的这个场景，人的记忆就是如此奇怪，也许有一些记忆的分叉点重合，可是有一些记忆却是相差甚大，就连当事人都会有很大的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