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将军?”小厮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冷哼出声,一把将她推的一个踉跄,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滚远点!居然敢在这里提罪臣的名字!不想活了可别牵连我们!滚!”
说完这话,他就一把将大门轰然关闭。
“哎!”叶苼着急再扑上去拍门的时候,已经无人出来应门了。
她怅然若失,但又觉得这小厮说的没错。
当初父亲是被冠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才锒铛入狱,全家处斩,这样的滔天罪行除非平反,否则根本无人胆敢再叫一声付大将军,再说崇敬的话。
然而眼前是付府无疑,她这样称呼,更应该得到付家人的欢喜才对,为何这个小厮……
再仔细打量着这座宅邸,四年了,没什么变化,唯一变的就是门前不再如过去那么热闹了,以前这将军府的门前总是车水马龙。
怅怅然从台阶上走下来,抬眼看到有过路的行人驻足看她,还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似乎在猜测她的来历,也似乎在议论这府邸的主人。
“姑娘,天气这热,别在外面耗着了,赶紧回家吧。”一拿着草帽的老汉冲她友好说道。
叶苼点头,怔怔然往回来的路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心事重重。
没想到那老汉却是与她同路的,热心问道:“姑娘好像不是咱们京城的人啊。”
叶苼对老者素来敬重,点头说道:“老人家眼力挺好。”
老汉哈哈一笑:“老头子我在京城住了六十多年了,这看人辨认的眼力还是有的,你是哪里人啊?从哪里来的?”
“我……”叶苼话锋一转道:“我本是鄂尔多隆的人。”
老汉一听,连连点头:“是了,是了,长的确实有点像鄂尔多隆的人,不过也不全像,你是当年跟族人一起逃来此地的?”
叶苼不想多做解释,索性点了点头。
只听老汉又道;“唉,也苦了你们啦,跋山涉水的逃命至此,谁能想到几年后,说不定还得再逃命一回啊……”
“老人家此话何意?”
“当初那个大壅的阎王不是屠戮鄂尔多隆全族吗?现在他又开始野心勃勃的对咱们大齐下手了,到时候齐国不再是齐国了,你们不还是得逃吗……”
叶苼听闻,急急辩解道:“不会的,现今大壅摄政王文治武功,心怀天下,攻打齐国也不过是想统一天下,让所有的人都过上好日子,不会再屠戮无辜。”
老汉看着叶苼啧啧摇头,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道:“要不是看你长得不像大壅人,老头子就要怀疑你是大壅的奸细了,怎么尽帮那阎王说话?”
“我……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老人家点了点头,又对她道:“就事论事,你也看的太明白了,刚才,你在那里问付将军的事儿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叶苼一听到他提起昔日父亲,连声问道:“你认识家父?”
老人家惊讶的看向她:“家父?”
叶苼自知失言,自己一向谨慎,在激动的时候怎么还是不注意的脱口而出了,赶紧否定道:“将军曾对我有活命之恩,我已拜他为义父……”
那老头看着叶苼,也并未怀疑,点了点头道:“付将军一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不知对多少人都有活命之恩呢!我家的二小子当初在战场还被付将军救过命呢!将军是好人啊!”
一听到别人夸赞父亲,叶苼内心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纵然父亲已经不在了,但他依然活在这些大齐百姓的口耳相传中。
但这远远还不够,父亲一生戎马,保家卫国,到头来却被冤枉,九族被灭,在史书上也被冠上了通敌卖|国的大罪,简直是含冤莫白,足以让六月飞雪。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大权在握,为全家复仇找回儿子已经远远不够了,她必然要改写历史,让这忠臣之罪得以昭雪!
她要站在高博远的面前对他说,让他到死都记得,齐国之所以被灭,你之所以成为亡国之君,就是因为你当初惧怕付将军功高震主将他处死,才让齐国被灭!
“那老人家,你可知现在的将军府里,住着的是付家的哪位分支?”
“呸!还分支……”老汉不满的唾弃。
叶苼不明所以道:“这不是付府吗,不是姓付吗?”
“看来你并没有住在京师啊,这京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付府里住着的是两个吸血鬼啊!”
“吸血鬼?”
“可不是,这付府本来被封,但太子妃说付府门庭冷落,浪费了这偌大的一片宅院,让自己的父母搬进来住了!省的再给他们建府了不是。”
“付巧巧!”叶苼双眸骤然睁大,两只手也攥紧成拳。
老汉点头道:“哎,没想到太子妃宅心仁厚,居然有这样一对父母,他们自从搬进来住之后,就那个刻薄啊,前年水灾的时候,他们京郊的土地欠收,还逼着佃户们交租,交不上来就以命抵租,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做成这样的,他们还是头一遭!但没办法啊,谁让他们是太子妃的父母呢!”
“太子妃根本没有父母!”叶苼叫道:“她是当初付家长女在路上捡到的一个乞丐!她根本没有父母!”
老汉拿着帽子悠哉哉的扇道:“得亏我刚才还夸你是个明白人呢……”
叶苼猛的被他点醒,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付巧巧是占据了一个太子妃的有利位置,无父无母最多只能给自己谋取点利益,但若是有了父母,也不管是亲生还是认领的,也能让他们谋取利益,而这些利益最后汇总,还是属于她付巧巧的。
若是有兄弟姐妹那就更好了,在朝为官的能为她后宫生涯保驾护航,在市为商的,能钱财无忧,助她打通各路,也能让太子依赖。
所以说,有一对父母,简直是无本万利的好事。
老汉见她脸色难看,牙关紧咬,不禁叹口气道:“老头子知道你生气啊,咱们老齐人也生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付将军冤死,来了两个冒牌货,还这么无法无天,太子又纵容,难道大齐真的是寿数已经?”
“鸠占鹊巢!她死不足惜!”叶苼恶狠狠的吐出这几个字来,手上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到手掌的肉中:“我以前曾听家父说过,就算不是在战场上,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哪里出了差错,人头落地!届时,屋子给人住,妻儿成人奴,女儿被人辱,他纵然做鬼也会难以瞑目!”
“唉……”那老汉听闻,也是双目泛红:“这样听来,付大将军满门被灭也不是坏事啊……起码他在黄泉之下能和家人团聚,也不用看着家人受苦了啊……”
叶苼慢慢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这是她第一次为付家而哭,时隔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然而那仇恨的种子却在心底早已埋下。
如今她一朝归来,曾经过完已成满目疮痍,这泪水将种子浇灌的生更发芽,疯狂的长出枝桠,将她的心房死死缠绕。
“大将军不会含冤不白的,在将来,他一定能得以昭雪……”
老人家又叹口气道:“姑娘啊,你别做什么傻事,这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纵然有昭雪的那天恐怕也得在多年之后了,你可别为了给义父昭雪,就去做傻事啊……赔上了自己,不值……”
“我知道……”叶苼点头,头顶上灼热的阳光将她的眼泪蒸发殆尽:“谢谢老人家与我说这么多话……”
老人点头笑道:“无妨,无妨,你进京住在哪里啊?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到老汉家挤挤,我们家是卖花的,倒是有几间空屋子。”
叶苼摇头道:“老人家费心了,我有朋友接济。”
“那就好,你是来看明天的花神节的吧?”
“是的……”
“明天上午是没办法去花神娘娘庙了,太子妃要去参拜花神,等她离开了,百姓才能前往,届时小老儿会在山下摆摊子卖花,姑娘说不定可以看到。”
叶苼笑着点头道:“今日能和老人家见面,也是缘分,若明日见到,一定多买几株您的花。”
“好好好,”老人呵呵笑道:“天气炎热,你路上小心,赶紧回家去吧。”
“嗯。”
目送老人沿着小巷离去,叶苼低头慢慢张开手上的拳头,方才不自觉的用力,手心上留下数个月牙状的血痕,那是她被自己的指甲所掐出来的血痕。
刚才没觉得痛,现在却是觉得痛了,然而这样的痛和仇恨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付巧巧……我付君卿一生最大的失策就是收留了你,没想到我权谋半生,到头来全家被你设计!好,很好!我要让你和高博远血债血偿!让你们生不如死!”
从阜城离开这么多天,来到齐国京师,见到了这些她不想见的一切,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些仇恨已经不必多等。她以前只想到回到齐国,不用伴随千军万马和楚睿辰的铁骑,只是单纯的想回到齐国,利用自己的力量找回儿子,为家人报仇而已,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最初的想法变了。她开始贪得无厌起来,她如每个女人一样,变的虚荣起来了,她不仅仅想要回到齐国,还要风风光光的回来,要让高博远和付巧巧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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