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壅的这个夏天是伴随着一场雷霆暴风雨而来的,而大壅的这个新纪年却是由摄政王楚睿辰的铁骑踏出来的。
很多年后,史书上曾经这样描写过:臻武帝从天而降,神兵天将追随左右,破上京之门,直捣皇城,所向披靡,乱臣贼子闻帝铁骑,皆肝胆俱裂七窍流血而亡。天雷浩荡如战鼓喧嚣,雷霆战马势如破竹,一举将乱臣贼子彻底剿灭。
谁的天下,谁就来写史书,后人能看到的只是当事人口中的史书,至于当年真的如何,谁又能从哪里追寻呢?
然而叶苼却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战事,她看着楚睿辰带着黑衣黑甲的神机营神策营,撕开天边滚滚雷云,绽放出晨光万丈。
当宫门被破之后,铁骑则直奔慈安宫而去。
叶苼浑身上下被雨水湿透,此时虽然雨势减小,天边已经现出一丝白光,但到底尚未日出,冰冷的雨水帖在身上,还是让她浑身颤抖不已。
脚下不停,她发力向慈安宫奔去,一路奔跑让她气喘吁吁,雨水流进嘴里又让她呛咳不止。
此时皇宫的形势已经逆转开来,所有的宫室都不再由禁军把守,而是由神策营严加看管,禁止任何人出入。
想来这些人也没有胆敢迈出一步的,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但慈安宫的景象却是有些不同的,神策营的兵马一经入了慈安宫就开始大肆屠杀起来,似乎要将整座宫殿毁灭一般,下手毫不留情,所过之处皆无一个活口。
“不……”叶苼听着宫人的惨叫,惊骇异常,快步冲进宫内,大叫着阻拦道:“不!住手!住手!不要乱杀无辜!住手!”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嘶哑起来,快要听不出本来的音色了,然而她还是在竭力阻止他们动手。
神策营平日就守卫在这皇宫之中,叶苼此时虽然蓬头垢面,他们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赶紧将她抓住,派人前去回禀。
无非就是说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抓住了,该如何发落。
叶苼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你们都住手啊!不要杀人了!不要啊!他们都是无辜的宫女太监,没有助纣为虐,都是无辜的人啊!住手!”
“叶苼!叶姑娘!”一人急急叫道,从铁甲士兵之中走了出来了。
叶苼见了来人,眼前一亮,焦急万分:“追云!你快,快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滥杀无辜啊追云!”
追云挥手命人将叶苼放开,年轻小将虽然穿着铠甲,但也一身湿透,雨水还在顺着发髻往下流在脸上,此时的他有些为难的摇摇头。
叶苼见了惊惧交加道:“怎么了?难道非要将慈安宫的人杀光吗?”
“这是王爷的命令!叶姑娘,您跟我过来吧。”
追云不再多说其他,拉着叶苼的手就迅速往慈安宫主殿走去。
叶苼被他拽的踉踉跄跄,耳边还回荡着宫人哭天抢地的嘶吼声,还回荡着刀剑插入血肉的声音。
眼前一抹黑就要倒在地上,忽的一阵风声在耳边刮过,她整个人已经落入一人宽敞的胸怀之中。
她看向面前之人,撞进了那人漆黑深邃恍如涩洋的眸子。
这大壅摄政王楚睿辰身着黑甲披风,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一张脸,比她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严肃。
只是那薄如刀锋的唇瓣紧紧的抿着,眉心皱锁成一个川字,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抚平。
他越是欲言又止,叶苼越是觉得心中愤懑难当,挣脱开他的怀抱,咬着下唇不言不语。
“哈哈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在这慈安宫的大殿内响起,众人向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当朝太后正坐在凤座之上,被雨水淋了个浑身湿透的她,披头散发也着实狼狈。
她双手搭在扶手上,发出尖锐的大笑:“好啊,好啊,哀家权谋一生,没想到到头来栽到了你们两个手上!”
叶苼与太后对视,直言不讳道:“你这是多行不义!若不是你处处相逼,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今天这个结果?”太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和楚睿辰道:“今天是个什么结果?难道今天就是你楚睿辰弑君篡位之日?”
摄政王沉声说道:“本王无意于皇位,但更不愿见你只手遮天,为达目的残害忠良!祸乱超纲!”
“你就算是想要这皇位也没那么容易得到!”太后猛的站起身道:“哀家是不会输给你们的!你们一个贱人!一个畜生!还妄想和哀家作对?就算你们联手欺骗哀家又如何!畜生始终是畜生!还妄想登天!?”
楚睿辰的手猛然收紧,目眦欲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好像随时都能抽出宝剑将这个女人斩杀于剑下。
然而他又是不能的,纵然世人再怎么说他心狠手辣,他也不至于手刃亲母!
“王爷,你别冲动……”叶苼抓住他的胳膊道:“是非曲直自有这个国家给她一个评判,不管怎么说,今日过后,她再也无法作威作福了!”
“你闭嘴!”太后突然大声斥责道:“叶苼!你别在这里给哀家装什么贤良淑德!哀家死不了!哀家倒要看看!这个国家要给哀家一个什么评判!”
此时的楚睿辰已经被这个女人打破了最后一道底线,与她怒目而视道:“我再问你一句,为何这么多年来,你我之间明明有母子之份,却无母子之情?为何你对我这般绝情寡义,赶尽杀绝?!”
太后慢慢走下宝座,冲着面前这个儿子吃吃笑道:“你真想知道?”
万全有见状,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娘娘可千万不要再激怒王爷了啊太后娘娘!”
“你这个阉人给哀家闭嘴!”
她冲万全有呵斥一声,又与楚睿辰对视。
叶苼也不禁着急起来,若是她将真相和盘托出,对楚睿辰打击甚大,也对她自己无益,到时候楚睿辰恼羞成怒一定不会饶她性命,而这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太后三思!”
“连你这个小贱人也来教训我?”太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哀家竟然想不到,这到最后,当初聂云裳那傻丫头说的话今竟然应验了,她还叫哀家提防你,省的你反咬一口,你看,这就是哀家盲目自大的后果!”
叶苼急道:“太后难道不想给自己家留一条活路吗?所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望太后三思。”
“哀家不怕他!也不怕你们!”她看了面前儿子一眼,一步三晃的往门口走去:“哀家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当着天下的面!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说完扭头看向殿中的儿子道:“怎么,楚睿辰,你怕了吗?”
“好!”男人应了一声道:“上朝!”
追云听闻,赶紧下去传话,通知文武百官入宫上朝。
叶苼心急不已,最后争取道:“太后三思啊!”
“哼!哀家三思很久了!”
楚睿辰也不满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叶苼欲言又止,只是脸上着急的神色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了。
见她不肯回答,楚睿辰也索性不再逼问,毕竟马上就能听到太后亲自回答了。
挟持太后赶到泰华殿的时候,下了一晚上的雷雨已经逐渐停息,不过晨风还是有点寒凉,吹过来的时候,夹杂着一夜厮杀的血腥之气。
楚睿辰望着那高位之上的龙椅宝座,眉心紧蹙,他无心于皇位,从来都是。
做太子的时候,他觉得做皇帝是一种职责,自己无法逃避。
在失去皇位之后,他又觉得这种职责无非是保家卫国,守护父皇的天下,做皇帝还是做摄政王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这几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何同是一母所生,弟弟的待遇就和自己相差这么多?
争兀自想着,一人尖叫着从侧殿冲了过来。
来人也是衣发皆乱,挺着个半大的肚子,扑到楚睿辰的声音就大声哭喊道:“王爷!王爷!臣妾就是知道您一定不会抛下臣妾不管不问你的!您一定会来宫里救臣妾离开的!王爷!我好害怕啊王爷!”
楚睿辰无奈的用手架住这位哭喊不休的王妃,不忘扭头去看一眼叶苼的表情,后者将头扭到一旁,他终于狠心将聂云裳从自己的怀中拉开。
“你为何在此?”
“我,我……”聂云裳又是激动难抑,又是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指着被人架住的太后,尖声说道:“是太后!是她!是她抓了我想要威胁王爷!好在臣妾临危不乱,终于将王爷等到了!”
太后冷笑出声道:“要想威胁楚睿辰,哀家抓叶苼不是强过你千倍百倍?”
聂云裳听闻,一口恶气就窜了上来,之觉得小腹坠痛,抱着肚子就指着太后说不出话来了。
楚睿辰显然不悦道:“你先退下!”
“王爷……”
“退下!”
男人的厉声呵斥不容辩驳,她虽然是退下了,不过仍然不死心的看着叶苼,看着太后等人。天色初晴,朝阳破云而出。在经历了一夜的九死一生之后,性命尚存的文武百官已经陆续跨国宫门口的血迹和尸体踏入了皇宫,汇集在了泰华殿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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