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姐姐,你误会了,我并不在意这个。”
只听画屏又狡黠笑答:“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是因为主子把你的琴送给王妃了?”
叶苼摇头:“那琴,本来就是聂云裳的。”
“说来说去,你心中看来一点芥蒂也没有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去书房伺候呢?”
叶苼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未必就和心中想的一样。
“好吧,看来你们是非让我去不可了。”叶苼无奈起身,将怀中 抱着的暖手抄子放下道:“我去还不行吗?”
画屏这才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这便是了,你不肯去,如今主子叫你去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辞呢。”
叶苼看她一眼,露出一个小女儿家撒娇一般的笑容,便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冬天已经在远去,春天离的也不远了。
雪水逐渐消融,将土地洇出一片片湿润的水渍。
叶苼进书房的时候,楚睿辰正端坐在桌案后面,他不是在写字,也不是在看奏折,而是在认真的磨墨。
一根烫金字雕龙纹的墨条,一方用了多年的端砚,他用的是左手磨墨,那只大手因常年在外带兵,已经布满了淡淡的薄茧。
墨条垂直于端砚之上,力道适中,速度适中,让他全神贯注的,就好像这是一等一的大事。
墨色逐渐浓厚,男人又从菱形绘彩的瓷盅里头用小勺舀了一勺的水倒入浓墨之中,清水入墨,至清与至浊的混合。
手腕转动,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在叶苼的眼中楚睿辰一向是个极修边幅,而且是一个极为认真的人,他每每做什么事情,认真起来,既让人觉得可怕,又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孩子气。
她走上前去站在一旁默不做声,男人扭头看她一眼,将手上的墨条递给她。
她接了墨条,继续磨着未磨完的墨。
提笔蘸墨,男人认真的勾勒起桌案上的一副画。
他画的是一幅江山皓雪,白纸为雪,几根简单的线条就将远处山峦,近处草木勾勒出来。
叶苼忽的想到当初江凤拿过空白一片的一把扇子,问飞檐阁掌柜自己画了什么,掌柜的不明所以,说这明明是一把白花花的扇子啊,什么也没画啊。
江凤却得意的说:“小爷画的是雪!”
想到那滑稽的一幕,叶苼忍俊不禁,嘴角一弯,竟然笑了起来。
这一抹笑容,却被楚睿辰捕捉在眼中。
“你笑什么?”
她又收敛了嘴角的笑容,低声说道:“只不过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楚睿辰又看她一眼,继续画着手上的画:“不让画屏去找你,看来你是不打算来了?”
叶苼没有说话,自从被这个他带回摄政王府,她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更加谨言慎行起来。
楚睿辰一边作画一边说道:“你还是第一个敢从本王手上逃脱的奴隶,你的奴籍还在本王手上,你能去哪?打算去齐国?”
叶苼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磨墨的手顿住了。
男人斜睨她一眼,忽的将手上的毛笔扔在桌上,毛笔在好好的一幅画上滚了一圈,留下一道磨痕。
叶苼将墨条放下,将毛笔拾起来担在笔架上,又将那幅毁了的画叠起来,放在一旁,重新将一张新纸铺在桌上。
手刚要收回去,却被这个男人一把攥住。
她弯着身子与这个男人近距离的对视,眸中有一分寂灭的排斥:“王爷请自重。”
“本王把你带回来可不是让你做这些的!”
“那王爷想让我做什么?”她轻轻笑了起来,一张少女的绝色面容上却绽放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微笑:“正如王爷所说,我的奴籍还在你的手上,我在王府自然是要为奴为婢的!”
“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男人同样紧紧盯着她,眸光深邃,一片暗潮汹涌,他咬牙切齿道:“叶苼,你倒是说啊!你要什么!”
她想挣脱开来,却没什么力气,不禁苦笑,反问他道:“王爷能给我什么?今朝恩露,明朝弃履,我一个奴婢,又配得到什么?”
“若本王要娶你为妃呢!”
叶苼更加用力的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只觉得一口怒气激荡在胸口,话到了嘴边,因为克制住怒火,却变成了隐忍的嘲讽:“原来这摄政王妃的位置这么不值钱!我叶苼却是不稀罕的,对了,我还没有恭贺王爷迎娶佳人,再得麟子,马上就能双喜临门了啊!”
她话音一落,男人大掌一松,终于被她挣脱开来。
揉着手腕,叶苼看了他一眼,继而说道:“我不舒服,先退下了。”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逃一般的从这间书房出去,脚下踩着快要融化的积雪,再抬眼的时候,入目一片火红,却是那些还没有撤下来的,摄政王大婚的证明。
低头擦了一把眼睛快步走了没几步,迎面就撞过来一行人。
当中之人身着红色镶白狐滚边的大氅,内里穿着珠绣夹袄,手上抱着个暖手抄子,精致的眉眼经过一番仔细描画,看上去愈发美艳。
这位京中第一美人和叶苼以前所见是有不同的,与楚睿辰成亲之后,垂髫挽起一个端正的飞鸾髻,美艳的同时,又兼端正大方。
“呦,本王妃还当是遇见了哪位贵人,一股脑的往前撞过来,连个礼数都没有!”
叶苼听闻,往一边站了站,想让她们一行先离开。
没想到这聂云裳却好像得理不饶人了一样,冲她冷冷看一瞥道:“你还真当自己如外界所言,是摄政王的宝贝疙瘩了?见到本王妃连腿都不会打弯了?”
为了尽早摆脱聂云裳的纠缠,叶苼屈膝行礼道:“参见王妃。”
聂云裳眉梢一挑,发出一声冷笑道:“你还真是娇贵啊!让你跪下给我磕个头竟还委屈你了不成?!”
前世为妃,今世为奴,她叶苼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别人面前也总是将礼数做到滴水不漏,但面对聂云裳的时候,以前是什么态度,现在依然是什么态度,绝对不会因为她嫁给了楚睿辰就会恨她几分,或者是敬她几分。
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挺可悲的。
“王妃还有什么事吗?”她不吭不卑的问道。
聂云裳明眸一怒睁,冲左右喝道:“把她给我按下去!”
两边的人听闻,快步走上前去,一人按着叶苼的肩膀,将她按倒在地,双膝重重的跪在了雪地里。
膝盖下的冰凉很快就沿着她的腿传遍了周身,叶苼欲要挣扎起身,却被人死死压制的无法动弹。
“这才像话!”聂云裳弯下腰,与叶苼的目光交接,面色不善道:“你就不该回来!让你跟着江凤远走高飞已经是我的慈悲了,你既然回来了,就休要怪我不客气!如今我已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了,倒要看看,像你这样的小狐狸精还能蹦跶多久!”
叶苼怒道:“你放开我!聂云裳!”
‘啪!’一个巴掌打在叶苼的脸上,她却被人死死按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本王妃还是以前那个进王府都要看你脸色的聂云裳吗!你记住!如今我是王妃了!我是王妃了!”
聂云裳一边说着一边提高声音,一双眼睛好像要瞪出眼眶一样,一想到成婚当天,自己被楚睿辰扔在婚堂,他却马不停蹄的去把这个小贱人找了回来,她就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洞房当晚,她独守空房,等来的却是楚睿辰和这个小贱人同处一室的消息!她怎能不气!
挨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叶苼啐出一口血水,也同样目光凶狠的看着她道:“想坐稳摄政王妃的位置,不是除掉我就可以的!你自己没有身为王妃的气度和雍容,就算是将这府中上下所有的女人都杀光了,你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聂云裳直直指向了她,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来教训我!你一个小小的奴隶!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叶苼冷笑,不再说话了,所以她才同情这个女人嘛,得不到男人的爱,你有了一切又能怎样?
这个道理,她在前世就已经领悟到了。
看着叶苼脸上的微笑,聂云裳只觉得怒火烧的更旺起来。
一旁宝雀小声道:“王妃,您消消火,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将事情闹大,可就不好了……”
聂云裳这才强忍着怒火,咽下这口恶气道:“把她给我拉起来!”
那两个丫鬟又将叶苼从地上拉了起来,她看聂云裳,倒显得不吭不卑。
只听聂云裳问她道:“你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王爷对你死心塌地的?”
“我什么手段也没用,想来这就是同为人,但却命运不同的原因,你生来高贵,是王妃,我生来卑贱是奴隶,你还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呢?”
“你!”聂云裳真是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叶苼, 我告诉你,日后让我再发现你勾引王爷,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要让谁死无葬身之地?!”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聂云裳听闻,大惊失色,惊慌失措的扭头看去,却是楚睿辰大步行来。她顿时就懵了,这几天来苦心积虑所营造出来的柔弱形象也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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