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哲让小多带走了,小多怀了他的孩子!”晴母一字一顿,说得清晰。程穗影尴尬的笑容僵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后半段时间是如何面对着晴母和田馥儿的,或许是不断的点头附和,或许是失神的心不在焉。直到杨率开车把自己接了回去,直到回到自己结婚的教堂,把重重的婚纱全部褪下,直到面对着凄清的教堂,黯然伤神,她才忽然醒悟过来,像是身陷在一个重大的骗局里,输掉了一切,最后才猛然发现自己被骗了。
“你为什么不娶我?”程穗影木然地说着,“你看,小多怀了晴哲的孩子,而我形单影只的,没有人要。”
杨率恍然大悟地感叹:“你看吧,我说她怎么不肯答应做你的伴娘了,原来她是怕我们发现她怀孕了,还找借口说因为不是我们的亲戚,所以不好意思来参加婚礼,结果跑到人家的婚礼,抢走了人家的老公啊。”话越说越多地灌进耳朵里,程穗影默默地流着泪,无语凝噎。
“看看你,善良到家了,傻了吧。引狼入室,你懂不懂啊?”杨率冷嘲热讽地高高仰着头,眼里却能腻出粘稠一般的心疼来。程穗影抬起头,问:“我爸和干爸干妈呢?”
折腾得够累了,我让他们在家好好休息了。杨率说,多亏了简单还没有走,一直帮忙送着回了家,还帮忙处理教堂后来的事情,不然我们一定还在瞎忙呢。程穗影感激地看了简单一眼,嘴唇停留在“谢谢”的语调上。
“我们回家吧。”程穗影简单地拥抱了惊魂未定的寒冰欣,拜托着简单帮忙把她送回了,嘱咐着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都可以再谈,然后对着杨率,温柔地说,吹弹可破得能挤出一片泪海来。
回家。杨率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语,笑得灿烂起来。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的天空了,夕阳余照,把客厅渲染成了一片昏黄的色调,杨率略显疲惫地走着,程穗影在身后低着头,慢慢地跟着步伐。夕阳拉起的身影,倒在硬硬的马路上,浑然一体地成了一幅心头难以释怀的画。
“爸,干爸,干妈!”程穗影一进门,就喊了一声,抬头看见客厅里的昏黄色调里坐着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凝重极了,但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仿佛被瓦解成淡淡的舒缓。杨率把脱下的鞋子整齐地摆在鞋柜里,把包扔在沙发上,挤出甜甜的笑容:“爸,妈,干爸,今天你们有口福了,我很想做饭啊,今天的晚饭我包了,你们就好好等着吧。”说完就一头钻进厨房里,只听见厨具触碰的声音,和偶尔不经意的叹息。
程穗影拖着沉重的疲惫,进了房间,闭着眼躺在床上,任时间在眼前呼啸而过。直到听到杨率轻轻的叩门声,她才勉强自己睁开眼睛。天花板还是一样的淡蓝色,却怎么样也倒映不出两个人的影子。她爬了起来,直直地站立着,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衣柜空了一半,之前塞满的衣服忽然被清空了,书桌上两只茶杯的位置也空了一半,另一只杯子忽然不翼而飞了,门附近的拖鞋依旧是两双,只是粉红色的那一双,看起来,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人走楼空。心头泛起的伤感一阵袭过一阵。
“她走了?”程穗影看着杨率,说着,却不确定是不是问题。
嗯,她走了,连一句告别也没有。
吃饭的时候,程年默默地把一把钥匙推到程穗影的面前:“回来的时候,在桌子上看到的,估计你同学走了吧,也没有什么话留下。”程穗影头也没有抬起来,埋着头,不停地把碗里的饭往嘴巴里扒,就连干涩和无味也不在乎。
杨率圆了场,她家里人来接她了,去得急,也来不及跟我们说一声。
餐桌上的气氛,怪怪的,谁也不多说话,自顾自地夹着菜,吃着饭,在最后吃完的时候,客套地说一句慢吃,然后又沉寂地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毫无意外。杨率自我安慰说,这是一场劫难,需要破解。
程穗影家在郊区,是安静的住宅区,住了有好几个年头。三室一厅,都不是特别大的房间,或许是设计装潢的原因,看起来比较空旷,有干净的厨房和卫生间。客厅里有一台很旧的冰箱,厨房里有一台很新的冰箱;客厅里有一台上了年纪的台式电脑,每个卧室都有一台刚来不久的笔记本电脑。
程穗影的房间是简单的气氛,有堆得很高的书籍和VCD,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明星的害怕,还有一面墙上镶嵌着格子,摆着各式各样的收集品,有陶瓷的杯子,有绿色小植物,有各种的木偶和玩具。
程穗影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出门。除了吃饭时间,她的房间一直是反锁,无论如何敲门,都不曾开过。一到吃饭时间,像是定时木偶一般,毫无感情与思想,傀儡地吃完饭,放下筷子,又钻进房间,一言不发。
难道这个虚拟的世界,成了灵魂自由的空间?
黑暗里,程穗影喜欢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
早上程穗影醒的很早,她喜欢每天早上都洗头发,仿佛是迷恋洗发水的味道,喜欢洗发水触碰到白色瓷砖的感觉。有时候杨率也会起得很早,他说:“穗,你不要每天早上都洗头,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说:“好的。”但是还是每天早上都起床洗头。
有一天,杨率说:“我觉得你应该和我好好谈一谈,你知道不知道你最近就像是一个机器人,跟干爸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你是不是应该出去走走,而不是整天都窝在房间里。”
“好的。”程穗影说,心里有点烦躁,但是不轻易表现出来。她说:“吃早餐吧。”然后一脸愧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瞬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杀伤力无限地波及到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自己。
“哪怕过得不好,你也一直在过下去。”杨率苦口婆心。
“好的。”程穗影回答,惹得杨率哑口无言。
程穗影开始长途一般的回想,每天每天,不间断。
她想起她和晴哲的第一次会面,是在新生报到会上,高中的学生会的形式感很重,一大堆人排成弯弯曲曲的队伍。开学季,都是炎热的夏天,阳光照得人眼睛都发花,队伍却越排越长。突然前面的男生转过脸来对着自己说:“你陪我去买杯水喝吧。”男生的笑容很灿烂,程穗影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
程穗影在想,人生是一道选择题,她和晴哲是被选择的答案。
“我叫晴哲。”课堂上,程穗影注意到那个灿烂的男生,坐在自己的斜对角,他转过头,把笑容又丢下,“我知道你叫程穗影。”那时候,晴哲的同桌是寒冰欣,程穗影的同桌是暖城,这是最开始的样子。
诸如此类的回忆,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都被程穗影在封闭的空间里想了起来,但是她越来越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就像吃了饭没有,就像我是谁。
空旷而寂静的空间,寒冷刺入骨。程穗影吃完饭,看到杨率站在走廊上,一动也不动,探着脑袋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杨率冷冷地回应,穗,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不过就是一场破碎的游戏,何必把结果看得比自己的生活还要重要。即便是被抛弃,被背叛,所有的伤疤不都会被重新洗刷。
程穗影闪躲着眼光,委屈地说:“你好凶。晴哲说不能和凶的人一起玩。”
暂时的幸福,平静的思考,阳光温暖,风中有鸟语花香,过去的爱情了,即使偶尔还有淡淡的惆怅的回忆。我们继续着,继续生活,一切都还是那样好。
忽然有一天,程穗影说,我要出去,我要开车出去。
她脸上清醒的意识,让杨率有回光返照的错觉,他摇了摇头。但是,杨母却开心地笑着,她开心极了,看到程穗影能够主动说要出去走一走,能够敞开心扉去接受外面的一切,连忙点头同意了。
杨率不放心地跟着程穗影出去,他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程穗影。她表情一直很温和,淡淡的,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杨率看着她慢慢地扭动钥匙,启动发动机,熟练地操作着一切,有一种平静的眼神仿佛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能力。
程穗影的心是空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去哪里。红灯的时候,她看着面前汹涌过来的人群,一阵发慌,她匆匆忙忙地掏出电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晴”的名字,整个人仿佛是懵着的,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许晴的声音是意外的,或许她从来没有想过,程穗影还会找到自己,她不愿意相信一个已婚女士,还要挣脱婚姻的枷锁,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许晴压低声音,答应了程穗影的在老地方见面的要求。
绿灯在思想出鞘的时候,早已挣脱了红灯的限制,身后排成长龙的队伍都使劲地按着喇叭,程穗影吓了一跳,慌张地启动车子,往左边走了。杨率纳闷地继续跟上程穗影的步调,一直好奇着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看着程穗影的车子往着熟悉的地方开去,杨率的心里有着不详的预感。
“喂,杨之然么?”
杨之然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在一旁,自己坐在床沿边,把自己准备好离开的心情放了放,静静地回应着电话:“是,有什么事情?”
杨率把蓝牙耳机放在耳朵边上,然后把电话放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把程穗影放在自己的实现里,然后慢慢地道述:“穗这几天一直都不正常,不说话,甚至每次吃饭都没有吃多少,我怀疑她的精神根本不稳定,但是她今天却强烈要求出门,我现在跟着她王老地方走,我有不好的语感,真的,我希望你能赶过来,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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