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再大的阴霾天,嚣张跋扈几天,也会抵不过时间的驱逐,最后不甘地逃离,还世界一大片蓝天;在北京的夏天,阴霾更少了一些,开学季的校园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短袖,小裙子,爽朗的笑声。
相伴,自行车,忙碌的生活节奏。
九月份,热气还未散尽,人的浮躁也隐隐约约地迷离在浮现与藏匿之间。
许晴更清楚地看到,晴哲和田馥儿订婚的事实。常常在吃饭的时候,许晴喜欢一个人买了饭往寝室的方向走,路上不免会遇到田馥儿喧宾夺主似的挽着晴哲的手臂,身姿婀娜地招摇过去,晴哲的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
常常的狭路相逢,许晴总是遁入尴尬,她低下头,不去迎合任何目光,愣愣地站住,等到两只脚的骄傲远离,然后一个人抬起头,满含泪水地往前走,许晴想,还是不能忘记。
后来,许晴不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了暖城。那时候,北京已经入冷了,每个人都背上了重重的毛线壳,不停地搓着手取暖。暖城,在新学期也是独善其身,落下的课程繁琐得让心跳都无法喘息,晴哲的懦弱也成了心里耿耿于怀的介意,好几次晴哲想约见面谈一谈,暖城都是毫无表情地拒绝了,走过傲然的田馥儿身边时,竟发出轻轻的嘲笑与不屑。
原本,可以这样一个人到毕业的吧。
记得是夏天的末尾,暖城刚结束短暂的午睡醒来,有微弱的起床气,一个人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想安静一会儿。忽然,电话响了,来自上海的陌生电话,犹犹豫豫着接起,语气里是隐隐的牢骚:“谁呀?”
“我是程穗影。”
暖城顿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脸,揉了揉发疼的眼睛,喝了口水,缓解嘴里的干燥,态度变得温和:“是,有什么事情吗?”
“暖城,对不起。暑假里我真的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暖城愣了一会儿,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啦,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啊!”暖城的心缓缓舒开,长期纠结的思绪也终于尘埃落定,他轻轻地说,“其实不瞒你说,我和杨率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
“我知道。”程穗影匆匆地打断对方的话语,“杨率都有跟我说过。”
“那就好。”暖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次你打电话来,应该还有其他的要紧的事情吧?”
“有。”程穗影干脆地说。
“请说吧。”
程穗影吸了长长的一口气,说:“暖城,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因为有事情才来找你的,请相信我不是这样的人,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暖城坚定地说,“我认识的程穗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说吧,我听着。”电话里,程穗影三言两语,简单地描述了许晴的事情,每一段的经历都是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从不深诉,暖城一直安静地听着,不多问,只是偶尔地应答几句,最后程穗影低下语气,态度卑微:“暖城,我担心她,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多多照顾照顾她,拜托你。”
暖城听得见电话里程穗影的啜泣,他脑袋里一蒙,思绪跑远了。程穗影在电话里确定着:“暖城,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暖城笑着说,“其实我在许晴刚转来我们班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很面熟,一直对她很关注呢。我也是听你说了才知道原来许晴也在这所学校,好啦,我待会儿就去找她。”
“谢谢啦。”程穗影舒展着笑容,“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
暖城答应着,在电话的“嘟嘟”声中也挂了电话,人已经完全从起床气中挣脱出来,从模糊的意识里清醒过来,然后利索地穿好衣服,几乎是用跳的姿态爬下床铺,出门前瞄了一眼短信,默默记了一遍许晴的专业班级,大摇大摆地出了寝室楼。
许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埋头苦做着高等数学,题目烦躁地火冒三丈,随时都可以爆发情绪。
“许晴。”班长在门外喊了一声。
“干嘛?”许晴火冒三丈,大声地怒喊着,惹得班里一阵骚动,炸开了议论纷纷。班长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他轻轻地说:“外面有人找呢。”许晴尴尬地笑了笑,示意着弯了弯腰表示抱歉,然后红着脸从教室的后门溜了出去,一踏出门口,整个人都放松地拍拍胸脯,呼了呼气。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强悍?”暖城满脸笑意地从前门走过来,许晴吓了一跳,脑子顿了好一会儿,对熟悉的声音反应了好久,惊奇地叫着:“暖城!你怎么在这里啊?”
“说来话长。”暖城灿烂地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许小姐是否能赏光陪在下喝一杯呢?”许晴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拉开步伐。
餐厅里,暖城和许晴都敞开心扉,肆意地交谈着,记忆穿越了两年的时光从开始到现在,滴水不漏,期间常常被彼此的过去逗笑。
“你现在还喜欢程穗影吗?”许晴试探着问,饶有兴趣地。
“喜欢啊。”暖城直言不讳地回答着。
“但是她要订婚了哎。”许晴轻轻地低吟着,像是一层叹息,“你还要继续喜欢吗?”
“我知道。”暖城笑了笑,鬼鬼地拿着钥匙指向许晴,“现在换我问你,你还喜欢晴哲吗?”许晴诧异地睁大着眼睛,空洞地看着暖城,低下头,久久没有回答,暖城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等待着回音。过了许久,许晴沉重地端起白开水,“咕噜咕噜”地连咳了好几口,缓缓地张开嘴巴,“怎么会不喜欢呢?”
暖城笑出了声:“看,世界上的傻瓜又不只有我一个。不过你还是有希望的,因为程穗影的订婚对象并不是晴哲。”
“可是,晴哲也要订婚了哎。未婚妻不是程穗影,也不是我。”许晴淡淡地陈述着。
“什么?”暖城吓得手中的勺子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晴哲也要订婚了?和谁呀?他不是喜欢程穗影的吗?”
“不是所有的男生都跟你一样专情的。”许晴叹了叹气,浓郁的气氛环绕,“晴哲也不过是见异思迁的人嘛。他的订婚对象也在这所学校,叫田馥儿,田家和晴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现在两个人常常出双入对的。”
“就是那个女生啊?”暖城恍然大悟,“晴哲来找过我很多次,那女生一直都跟着来,我还以为事那个女生巴着晴哲不放呢,因为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笑脸的。”
“我不知道。”许晴闷闷地喝着水。
暖城说,许晴,以后我们也出双入对吧,为我们都敏感的小心思,为我们还没有失去的清楚。暖城说,许晴,你要照顾我,因为我也要照顾你。
许晴笑了笑,不说话。然后轻轻地对自己说,暖城,谢谢你,暖城背后的程穗影,也谢谢你。
老人说,记住别人对你的好,因为可能一不小心,就来不及还了。
上海的冬天来得比较晚,兴许是近海的原因,海风吹起来并不凛冽,拂在脸上的时候,像是一双饱经沧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脸,舒舒服服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只是大多只穿了外套,依旧是一片朝气。毕竟,南方在北方才有彻底的寒意。
“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杨率停下脚步,指了指远处,程穗影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慢慢地黯淡下去,转过脸,无奈地耸耸肩:“忘记了吗?寒冰欣,因为渐冻症去美国治疗的那一个!”
“哦”杨率心神领会地叹了一声,“明白了,闹翻的那一个嘛!那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呢?看样子以后会是校友哎。”
“别了吧。”程穗影摇了摇头,“都闹翻了哎。何必呢?”
杨率耸耸肩,扯出淡淡的笑脸,迈开小小的步伐走着,程穗影小小地跟着几步,忽然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狠狠地拽停下来,心情糟糕地回过头,一张凶恶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她猛然吓了一跳,整个人踉跄地往后退了退,声音颤颤抖抖:“寒……寒冰欣!”
“呵呵。”寒冰欣抬高了自己的姿态,一副不友好的态度,“你看到我,是不是连招呼都不敢打了?”
“没有。”程穗影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嗯平和,“好久不见,寒冰欣。”寒冰欣不屑一顾,白了一眼:“想不到冤家路窄,我们还会在同一所学校,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气。”杨率原本自顾自地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风吹的声音,谁知碰擦出火花的战役使自己无法忍下去,大声地呵斥:“你一个女生怎么说话的啊?太难听了吧。”
“用得着你这条狗跟我说话吗?”寒冰欣火冒三丈,语气强烈到不行,“不过就是一条被程穗影这个混蛋牵着走的狗,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杨率的眼珠被气红,一个箭步冲到寒冰欣面前,凶煞地咬牙切齿,“有种你再说一遍。”程穗影吓得马上拽着杨率的手臂往旁边的小道走:“杨率,别说了,我们走吧。”回头用复杂的眼神深邃地看了一眼寒冰欣,然后再也没有勇气回头了。
“臭女人!”寒冰欣在背后依旧喋喋不休,“自己的男朋友不要,抢了我的男朋友,还到处勾搭别的男生,真的是臭不要脸的。”
“你干嘛胆小成这样?”杨率甩开程穗影的手,气愤极了。程穗影害怕地缩回手,不知所措地站着,委屈的眼泪从发疼的眼睛里滑落,弱弱地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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