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本小说,入了迷,像是温习着和一个人的相识,最后泛上来的困意,席卷着温暖的毯子,在深夜里深深睡去。
白天来得很快,睡眠只是持续了几个小时,窗帘投过来的光刺得眼睛生疼,猛地睁开眼,本子从怀里滑落,掉在地上。杨之然把毯子折叠好,弯腰把本子捡起来,塞进书柜里,乍一眼看去,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
生活,行尸走肉。
杨之然回房间整理,扔掉了一些东西,洗漱完,背着书包,赶着公交车去上课。在一个从小到大的城市,习惯了这里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的步伐,甚至每一个人的微笑。生活,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浓缩成一天,做着普通人最常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意外和惊喜,奔波在学校和家庭之间,辗转在朋友的家人之间,偶尔马路上的陌生人也会有一个灿烂的微笑。
杨之然承认,她不愿意去尝试新的生活方式,不是不愿意改变,而是害怕改变,害怕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原来的生活,直至她不再是她。生活不再是生活。
“晴哲,我有话要对你说。”田馥儿趁着下课铃一响,就马上跑到晴哲的座位旁,“趁许晴不在,我有很多事情要说。”晴哲没有抬头,默默地把桌上的书本整理好,然后才把头对向田馥儿:“好的,我们边吃边聊吧。”随后把书挽在手臂里,走出座位:“我们往后门走。”
田馥儿纳闷地往前门看了看,也没有多问什么,跟着晴哲的脚步往前走。穿过几道楼梯,到了第三教学楼的天台,空寂无人。晴哲趴在走廊上,书本叠在手臂旁,一眼深邃地望着地面,高高的天台,晃眼间是一个新的世界一般。晴哲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你妈妈跟我说,许晴要求你们订婚。”田馥儿淡淡地开口,情绪平静得不是样子,“你也知道了吧?”
“我妈不会同意的。”晴哲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尽管自信只能渗出汗来。
“你妈妈已经同意了。”田馥儿陈述着一番事实,话语间也有一丝笑意,“原来真的只有你被瞒在骨里。”晴哲的心开始变得不淡定,语气变得直冲:“你还知道什么?”
“晴哲,你听我说。”田馥儿直直地站在晴哲面前,神情严肃,“你妈妈的确同意了许晴和你的婚事,不过这是缓兵之计,她不想许晴成为她的儿媳妇,却又不希望失去这半个女儿,于是她决定先缓和许晴的情绪,然后在这一年里,想办法让许晴放弃你。”
“万一这一年里,许晴不肯放弃,一定要跟我订婚,我妈她打算怎么办?”晴哲轻蔑地笑了笑,他了解许晴的性格多于他的母亲,许晴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她所谓的手段只能对付一般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士,根本无法控制许晴,她夹杂在两个女人之间又不是一年两年,他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女人各自的心思,他也明白,许晴提出订婚了,从来都不会做放弃的打算,因为她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捍卫不动。
田馥儿被问得愣住了,她想不出什么回答,只是重复着先前的话:“你妈妈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放弃的。”晴哲听到自己的鼻孔轻哼了一口气,无奈地看了田馥儿了一眼:“所以,你也是我妈阵营里的一枚棋子么?”
“你妈妈嘱咐过许晴,她在这半年里不会告诉你订婚的事情,所以你也别多问,希望你能表现得自然一些。如果她有什么要求,你能答应就答应下来,别故意给她难堪。”田馥儿把自己卷入这场战争里,苦口婆心地劝告着。晴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收起天台上的书,默默地走到出口,回过头:“许晴让我不要理你,我听她的话,所以我要和你说再见。”
头也不回地走掉,田馥儿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双手叉腰,什么话也说不出,独自跺着脚,暗自生气,狠狠地咬着牙。
晴哲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把怀里的书狠狠地抓紧,他的婚姻终于也成了一场交易,在大人的世界里,他的感情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没有权利去决定他的人生。听田馥儿的意思,他婚姻的对象,经过大人的决定,是一个叫做田馥儿的女生。
结婚对象不一定是最爱的人,晴哲的脑海里又想起了这句话,风轻云淡地掀起了内心的伤感,他不知道自己穿过了多少楼梯,思绪已经无法停留在无关的事情上了。低着的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背靠在扶梯上,无法动弹,却看着许晴一步一步地靠近。
“你去哪里了?我下课后在你教室门口等你很久,都没有见你出来,后来我发现你早就离开了。”许晴一脸的埋怨劈下来。晴哲找了找呼吸的点,无力地说:“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往后门走了。”
“你没有和田馥儿一起吧?”许晴怀疑地扫视了一番周围,甚至过分地在楼下的人群里搜索了许久,只是想证实晴哲的话正确与否。晴哲抬了抬脚,把力气回收,迈开步子往前走:“其实你可以考虑在我身上安装一个导航系统,这样多方便,不用疑神疑鬼的,还要处处担心我去了哪里鬼混。”拉开一定距离,晴哲的语气淡淡的:“即使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你懂么?总有一部法律这样规定过吧?”
许晴扯开喉咙,放肆地说:“晴哲,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你能够让我很安心,你能够让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离开,我何必这样辛辛苦苦地去跟着你,我难道没有我的世界么?我也有需要做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晴哲睁大了眼睛。
“是。”许晴坚定地点点头,“三年前,你妈妈那样冤枉我,你都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带着你妈妈赠予你的狠毒,把我从家里赶走。这三年里,你也从来没有找过我,我是生是死,你都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只顾着自己谈情说爱,你有没有过问过我的生活?现在,是你找我回来的,你却理所当然地把我晾在一边,继续只顾着自己。晴哲,你这是人的行为么?”
被长长的一段话噎住,委屈在心头漫出,眼圈泛了红,眼泪几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晴哲闭上眼,把一股气往肚子里咽:“是,我不是人,我从来都不是人。小多,你为什么要抓着不是人的我紧紧不放手?”
“因为……”许晴舒了一口气,“我在这逃离的三年时光里,因为想你,所以我也不再是人了。”
孤单从来都跟着时光的脚步去流浪,去躲藏,孤单并不被世界允许,它消极的思绪可以销毁一个人的心智,但是它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死,它必须伴着时光存在,不离不弃,即使时光并不孤单。
寒冰欣无数次从深夜里惊醒,被暖城夹杂着恨意,且灼热的目光吓醒。梦里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暖城是影子,他责骂着自己为何这样绝情,为何轻易说要放弃。
“暖城,对不起。”凌晨两点,寒冰欣一声冷汗地惊醒,梦里的暖城一如所有的梦里一样,一脸的凶恶。睁开眼,病房空荡荡的,门外的安全出口招牌的灯泛着绿光,窗外漆黑一片,看不清树的影子。寒冰欣还不曾习惯十二小时的时差,有时候生物钟也会捣乱,意识错乱地以为半夜是正午。
病情越来越重,有时候一整天,身体都没有意识,无法动弹。寒冰欣好多次站立着,只是看看窗外的风景,却狠狠地摔在地上,整个人与地板产生重重的撞击,最后只能躺着等医生或者护士来巡房时,把自己抬到病床上。最后医生好心地劝告着,尽量保持躺着的姿势不变,等到手术过后再有小幅度的动作。
“医生,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寒冰欣每次问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都会颤抖,因为答案就是生命的长短,就是生存的可能。医生看过了生生死死,在手术台上打滚多年,说的话,含糊不清,给予着莫大的希望,说只要好好配合,很快就会好的。
很多次,寒冰欣打过暖城的电话,只不过电话那边传来的一阵忙音,最后居然成了一个空号。联系,随着号码的清空,从此斩断。寒冰欣对自己笑了笑,却无法扯动嘴角的弧度。
“杨率,我真的受不了了。”程穗影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安心地平躺在草地上,委屈的泪水满满溢出,从眼角滑落,深入青草味的泥土里。
两个月里,程穗影饱受折磨,言论恶毒得像后母的苹果,侵蚀着每一寸肌肤。路途上异样的眼光,直裸裸的指指点点,把程穗影圈在封闭的陷阱里,束得紧紧的,丝毫没有呼吸的空间,装作毫不在意地活在人群之中,听着隔壁的指桑骂槐,接受着不相关的人的讽刺。坚硬的心墙,经过一层层的打磨,本以为强硬得无毒不侵,结果竟也输得一败涂地。
杨率揉了揉额头,满心的疲惫打在脸上:“要不,你和简单在一起吧?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烦了,这么累了。”
“你是傻子么?”程穗影侧过脸,湿润的双眼里仿佛能射出人的影子,“我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永远不会。”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而可以不做什么。在爱情里也一样,如果我无法保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只能保证不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杨率无奈地叹息了一圈,可是人的一生又有多少真正的自由,一日三餐的规定并非是真正如你所想的,睡眠的时间也非真正如你所想的,你明明被包围在不自由里,却口口声声地要追求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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