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后的记忆

2017-08-26 作者: 森风
第19章 最后的记忆

程穗影安然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像是习惯了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了许晴刻意的吵闹,没有了不确定的怀疑,缓缓地享受着自己的温暖,倒也安适。人都是有秘密的,程穗影上课的时候依旧会出神,她呆呆地望着晴哲的背影,心里想了千遍万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高考,就在这样的节奏里结束了。这样一群人,就在这样的节奏里结束了高中生的生活,开始了新的旅程。

日历上标红的数字,备注上写着:大学伊始。

程穗影把准备好的衣服和一些必用药品都整理好,规规整整地放在行李箱里,然后慢慢地走在床沿边,缓缓地拉开抽屉,一张大红色的信封映入眼帘,对着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杨率,慢慢开口:“杨率,我有事情想和你说。”杨率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手机:“说吧,不要太矫情,我是不会哭的,又不是不会见面了,况且你和晴哲没有我这个大电灯泡,你应该非常高兴的吧。”

抽屉里,红色的大信封,明确标注着“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程穗影蹲下身来,慢慢拿起薄薄的信封,声音依旧轻轻的:“我没有和晴哲天一所学校,我也没有填北京的学校,我的大学就是你报考的那一所。”

“嗯。”杨率淡淡地回应,一副安然的样子,而后才意识到耳朵听到的事实,手机颤抖着落在了地毯上,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踉跄地爬到程穗影的身旁,夺过她手中的信封,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一下子呆住了:“你怎么也去上海了呢?有没有搞错?你不是一直计划和晴哲去北京的吗?”

“杨率,晴哲也以为明天我会和他一起去北京。”程穗影无奈地玩着窗外,言语间透着悲伤的语调,杨率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发生一件事,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人是冷静的:“穗,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穗影默默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多的情绪耿怀在心头,一个心头的结,她一直都很介意,介意许晴的存在,介意许晴一句“晴哲永远都会记得我爱喝牛奶”,介意她的爱情里有杂质。感情里,容不得有结,一结一疙瘩,时间会慢慢扩大缝隙,直至将感情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穗,我知道你不会无故地无理取闹,可是请你不要每一次都自作主张,不要每一次都觉得你自己的事情只有你自己在意。我妈以为你要去北京,偷偷在房间里哭了好几个晚上了,干爸平时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心里也难过的,现在你突然不去北京了,我妈和干爸是会开心的。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哲的感受,他满怀希望地以为你们明天要一起去北京,结果呢?他都不知道他已经被人抛弃了。”杨率面神情严肃,严肃地训斥着程穗影。

“杨率,我不知道我要怎么面对晴哲。”有时候,面对就像一道难过的坎,心里无数遍地想过面对的过程,该说的话,该有的结果。面对的过程煎熬着,面对的结果痛苦着,害怕的不过是面对时,眼神透露的失望,以及掀起的巨大的良心不安。

能面对的是勇敢的心,逃避的不过是懦弱的无奈。

“所以你打算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哲的世界里吗?让明天晴哲打你电话永远打不通,像个傻子一样地等在火车站,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地在北京过四年吗?”杨率讽刺地笑了笑,突然心里觉得晴哲好可怜。程穗影沉默不语,默默地把通知书塞到行李箱里,一个人躲在灯光里,杨率走到她的跟前,无奈地摇摇头:“大小姐,你这样不说话能解决问题吗?你好歹也吱个声啊!”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程穗影带着哭腔,一抬头,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杨率无奈地耸耸肩:“你每次都是这样!”他叉着腰,对着空气连呼几口气,拍了拍程穗影的肩膀:“可以了,你写信吧,把什么要说的,要解释的,都写出来,我明天拿给哲。”

程穗影点点头,抹干了眼泪,跑到书桌旁找着纸笔,杨率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暗自叹气:“本来以为大学了,终于可以不和你在一座学校了,终于可以一个人潇洒潇洒了。你知道,我们从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一直都是一所学校,我都不知道我和你总共一起回家过多少次了,连你生病都要传染我。真不知道我们以后工作是不是要在一个公司,结婚是不是要在一个教堂,生小孩是不是要在一个医院。”

“你又不会生小孩!”程穗影还带着哭腔,转过头,冷冷地说。

“比喻!拜托你能不能有幽默细胞一点!”

“比喻再形象,你也真的不会生小孩啊。”

“穗,我问你。”杨率鬼鬼地笑着,“你小时候是不是喜欢我啊?”程穗影轻蔑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杨率立马跳起来,据理力争:“那时候我亲耳听到你对隔壁班的林灵说的,你把她拦住,叫她不要跟你抢杨率,杨率是你一个人的。”

程穗影终于笑出了声,笑得捂着肚子不成样子,结结巴巴地说:“林灵那时候抢了我的铅笔,我知道她喜欢你,所以我就刺激她。杨率,你别这么自作多情了。”杨率吐了吐舌头,做了一副鬼脸:“我回去了,你自己慢慢写,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打开门,程父一脸尴尬地杵在门口,手抬着,仿佛是想敲门进来,却又一直没有敲,杨率笑着,干脆地喊了声:“干爸。”

“嗯。”程父点点头,“回家了啊?我找小影有点事情。”

“好。”杨率把门开得大大的,蹦跳着走了,程父扶着门走了进去,对着书桌前的程穗影轻轻地喊:“小影,过来。”

“嗯。”程穗影放下笔,在程父的身边坐下,“爸。”

程父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来:“密码是你的生日,在外面用到钱的地方很多,别总是省着用。”程穗影咬了咬嘴唇,推了推银行卡:“爸,我不用,真的不用。”

“什么不用,女孩子家的,买买保养品之类的,万一想回家了,直接坐飞机回来就好了。”程父又嘱咐了几句。程穗影使劲地摇摇头,满满的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她多想说,她不去北京了,可是脑海里一旦想起晴哲在家的那个晚上,程父嘱咐着晴哲多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像是把自己托付给了另一个人。

“拿着吧。时间不早了,我睡觉去了。”程父把银行卡放在被子上,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在一瞬之间陷入了沉寂,所有的情绪都被掏空,所有的心绪都被掩盖,程穗影低沉着心思回到书桌前,铺陈开信纸,继续一笔一划,把内心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浮动,一个字,一个字地刻画在纸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半夜了。窗外依旧有地面的灯光照射进来,路灯通明,房间的小台灯开了太久,光线暗了。慵懒的灯光,眼皮越来越重,压得困意袭来,程穗影握着笔,趴在课桌上,深深睡去。

小阁楼在八月的末尾依旧热得可怕,身体轻轻地一动,汗水就像是被泼在身上的水,源源不断,杨之然在草席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身去厕所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想让凉水的寒意驱走浮躁的心跳,最后沉入稳稳的睡眠。

杨之然最后是如了自己所愿的,留在了原本的城市,不远不近,离住的小阁楼也只有转换几趟地铁的距离,她从未想过离开过这个城市,这是有她忘不掉的回忆,即使她一心想守护的程穗影要去上海,她也不曾心动,对于程穗影,她有很多的时间去守护,摆在面前更为重要的是守护另一个人。

“我所亏欠的,希望你能帮我还清。”脑海里常常回想着一句话,在难以入眠的夜里,压抑了无数次的澎湃,克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每个人的心都有重量,那么沉负着过多内疚和歉意的心会不会太重?

杨之然是在填报志愿的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程穗影要去上海的,她们相约在常见的咖啡厅,杨之然叫了一杯卡布奇诺,程穗影说喝不下,只叫了一杯冰水。

“你要去哪里读大学?”杨之然问。

程穗影顿了顿,她仿佛已经习惯圆滑地躲开最初的问题:“高考前,晴哲回家吃饭,跟我爸说,要一起去北京。”

“你要去吗?”杨之然继续说着,“双宿双飞也挺好的。”

“之然。”程穗影的双手不断摩擦着玻璃杯,咬了咬嘴唇:“我没有办法在许晴面前骄傲地牵起晴哲的手,这种自豪,这种炫耀,我真的做不到。”杨之然很冷静,仿佛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点点头,舌尖上的卡布奇诺有点苦:“所以你准备去哪里?北京确实有点远,我还担心你不习惯呢。吃的,还有南北方的文化差异,我真怕你的脾气活不下去。”

“我填了杨率报的大学。”

程穗影隔着窗户,看着远处的飞机在跑道上起跑,慢慢上升,最后坠入云里,找不到踪影。天空被云层层覆盖,再也看不清人归何处,程穗影迟迟不肯离去,杨率站立在身旁,故作伤感:“其实飞机和爱情很像,起飞的时候很困难,中途就像是坠入云中,有些迷惘,但是不到终点,你不能换成别的航班。”

“别文绉绉地来一段歌词,好不好?”

杨率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原来你也看过这部电视剧啊,我以为你才不会那么无聊地追电视剧看的。”程穗影白了杨率一眼,往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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