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完了,一起走吧,我妈还要我叫你回家吃饭呢。”杨率转身对着葛彤彤示意着点点头。杨率、程穗影和葛彤彤三个人都住在八号楼,葛彤彤住六楼,杨率和程穗影都住十六楼,十几年的对门邻居。
电梯的红灯只亮了两个数字,6和16。密闭的空间里,三个人的呼吸间或有律,杨率滔滔不绝地对着程穗影说他这几天乱七八糟的琐事,比如掉了橡皮,比如打篮球的时候哪个男生搞小动作,比如谁谁谁又看上了谁,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程穗影看了看葛彤彤射来的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她孤单地吞咽着委屈却不敢言说,刚想让杨率闭嘴,六楼到了。杨率自动地停止了话唠,走过去轻轻搭着葛彤彤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葛彤彤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留下什么表情,头也不回地走了。电梯门迅速地被杨率合上,毫无留恋。门刚刚关上,程穗影火气一肚子来:“你傻啊!”
“我怎么了?哪里惹你了?”杨率一肚子的热情被硬生生地压回去。
“葛彤彤是你女朋友,你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忽略人家,只对着我说话,你这样会让她觉得你冷落她的。”
杨率轻轻呼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我以为什么事情呢。没事,我天天陪着她,少和她待一会儿不会有事的。”程穗影扬了扬嘴角,不愿说话,听着杨率轻哼的口哨声,心思一转,忽觉有点难受。家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奶奶病了还在医院看护病房里,妈妈的忌日将至,爸爸一定赶回老家准备事宜了,夜晚又该灯火通明,睡得不安生了。
“哎,你别和我妈说,我和葛彤彤的事情,我怕她接受不了。”杨率转了转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连嘱咐也显得随便。
“我自己回家,你帮我和干妈说我……”话音未落,十六楼到了,杨母一脸笑意地迎在电梯门口,冲着程穗影一阵寒暄:“小影啊,干妈好久没有和你一起聊天了,凑巧你干爸去外地出差了,今晚和干妈睡,这样我就不用怕了。”程穗影口中的“干妈”还没有叫出口,就已经被干妈和杨帅半拉半推地朝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电梯停在十六楼,红色的数字耀眼得让眼睛有些生疼,葛彤彤面对着紧闭的电梯门,眼泪落下来。从小,她一直跟在杨率和程穗影的身后,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彼此交心,自己像个小跟班在他们的屁股后面,默默地喜欢着杨率,暗暗地讨厌着程穗影。好不容易在高中,杨率和程穗影终于不在一个班级里,他们变得远了,自己和杨率距离拉近。葛彤彤觉得杨率跟自己表白的一刹那,小时候的所有委屈都烟消云散,只是后来才意识到,很多时候程穗影和杨率依旧青梅竹马。
从明天起,我一定要改名为葛彤,这样杨率便只能与我相配了。葛彤彤心底暗暗起誓。
爱情里,谁都有谁在意的部分,因此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态度都不径相同,有人很在意却装作毫不在意,有人耿耿于怀却劝自己大方一些,无关对错。爱情像一剂毒药,折磨着心,折磨着人。
“晴哲。”灌了些啤酒的晴哲摇摇晃晃地摇摆在马路上,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许晴一脸灿烂的笑容,直直地盯着晴哲。
“啊。”晴哲轻呼一声,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害怕,他的腿站立着,却在不断地颤抖。他知道,他怕了,他的愧疚,他的心虚,他的不敢面对。
“你好。”许晴低低地说着话,熟悉的声音在晴哲的耳边响起,音调轻如细雨,却强有力地打击到心灵。触动,一阵袭来一阵。
“嗯。”晴哲无法开口,声音只能靠声带震动来传达,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你准备回家么?”许晴笑着,一副安然的模样。
“小多……”晴哲支支吾吾地喊出了声音。
许晴会心一笑,直直地盯着晴哲,语峰一转:“口口声声,念着小多,喊着小多,看样子你有多喜欢她。既然喜欢,为什么当初连挽回的力气都没有?别装了,你现在再懊悔,都是假的。”
“爸妈都想着你回家。”晴哲面对着讽刺的语调,无力地招架着,晴父晴母嘱咐的话语萦绕在脑海,“如果可以,把她带回来,我们欠了她的”。这样的对峙,要多久才能结束。
“晴小多,你这样做,是想我相信你,还是想让我更加坚定地怀疑你?”面对许晴的咄咄逼人,晴哲的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他当时以为,几天,最长也不过几个礼拜,晴小多就会狼狈地回来,带着歉意,带着忏悔。结果一等就是两年,毫无音讯,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晴哲找过,找过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到处打听,徒劳无功,春夏秋冬,一番轮一番,晴哲甚至以为,她死了,冻死了,饿死了,尸骨无存。
记忆渐渐封存,晴哲以为自己逐渐遗忘了,两后的某一天,晴小多忽然出现,执意用了“许晴”的名义,像失忆了一般,安然无恙地闯进自己的生活。当初明明是她做错了,如今她却那么理直气壮地刺激着自己,折磨着自己。
“晴哲,你记着,你永远不能摆脱我。”许晴冷笑一番,顺着冷寂的街道,缓缓走远了。
长大,不过是背影渐行渐远,且告诉你:青春不必追;爱情,也是背影模糊,且告诉你:追也好,不追也罢。爱,某一个时刻只剩下直觉,向前或者向后,决定了爱情的轨迹。
“爸,那人又来了。”程穗影捧起墓碑上的百合花,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抚摸着白色花瓣。每年程母的忌日,有一个人都会准时来扫墓,每一次都摆上一束百合花。
“爸,那人知道妈最爱百合花,是不是妈的初恋情人啊?”程穗影将自己买来的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上,两束花并列在一起,瞬间两个时空像交错般,程穗影仿佛看见妈妈的容颜,眼泪滚落:“爸,你先走吧,我想和妈妈单独待一会儿。”
“别待太久,我在山脚等你。”
妈,小影来看你了。
妈,你究竟爱不爱我?如果哎,当初你为何要丢弃我?如果不爱,你为何在临死之前拼了命说要见我?
十年前,我听见你和爸爸在客厅里大吵一架,然后你背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走了,连一句和我告别的话都没有,从此之后杳无音讯。我就这样突然成了没妈的孩子。然而,又突然,你满身鲜血地趴在我面前,说你想我,说你爱我,说你对不起我。我又这样突然,永远失去了你。
妈,你给了我太多的突然。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的故事,你满满的心事。比如,你为了谁离开我和爸爸;比如,这十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穗影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停在自己面前的小轿车,白色的车身经历了雨水和灰尘的洗礼,泛了灰,像沉居深山的老人,一缕花白的胡须,一身褴褛的衣裳。车和人在一起已经有好多个年头,活在记忆里,慢慢沉淀。正驾驶座上的程父摆摆手,示意去停车场,让程穗影一个人先回家。
程穗影低着头,踏着小碎步往居民楼走去。
“程穗影。”黑寂里,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战战巍巍得让人不知所措。程穗影停下脚步,回头放了放眼光,想找找生源地。
“好久不见。”
寒冰欣亮出容颜,兴许是病久了的缘故,嘴角泛白,虚弱极了。
“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程穗影纳了闷,寒冰欣是晴哲的上一任同桌,不过交流不多,交集也不多,上次老师说她因病暂时休学了,心里也没有在意许多,她突然来找自己,有点惊讶。
“暖城人很好,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
程穗影听到这句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充斥在脑子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走在生活中,见过了那么多爱情,看透了遗憾收场,看穿了悲情结局,曾以为不会在一场爱恋里伫足,但所有的以为永远都是以为,一厢情愿的以为。暖城的后脑勺很高,无数次的数学课上都能证明,他抬着头,刚好挡住了看黑板的实现,可是舍不得责怪他,因为他抬着头,认真的模样很可爱。暖城骨子里是骄傲的,做对一道数学难题,又或者知道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小窍门,都会得意地笑一番。
程穗影呆呆地望着寒冰欣,听着她说着温馨的小心情,袭来的温暖一阵又一阵,突然想起晴哲总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用脚尖轻轻地敲着自己的板凳,谁也不言,谁也不语。爱情里的小暧昧,每每想起,都一阵小惊喜。
“程穗影,这些还不值得你珍惜吗?”寒冰欣激动地喊出了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声音颇有些歇斯底里的滋味。
“你喜欢暖城?”笑意泛到脸颊上,程穗影轻松地问着。
“这不重要!”寒冰欣的情绪颇为激动,“重要的在于你!”程穗影摇摇头,无奈地耸耸肩:“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我和暖城只是同桌,没有多余的关系。”
一阵冷笑,寒冰欣身处在黑夜的冰冷里,不禁发了颤:“你难道不知道暖城喜欢你吗?真不知道你这样,是真正的单纯还是故意在我面前刺激我?”
“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外面怪冷的。”程穗影转了转话题,不想,不想沉寂在尴尬里,毫不知情。寒冰欣咳了几声,摇摇头没有说话,眼神微弱得只能模糊认出程穗影的身型,倔强地什么也说不出,倔强地转过头,想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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