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腊梅逃出了砖厂，不敢在大街上停留，径直来到了马阳饭店。Www.Pinwenba.Com 吧这才听说马阳饭店的阳浩刚遭遇了车祸，马英又住了院。幸好，遇到了正忙着操办丧事的高乐生。腊梅将砖厂的情形与高乐生一说，高乐生说：“砖厂是个企业，私设刑罚，禁锢人身自由，明显是违法的。你不要找别的人，只找政法机关，保准能告倒他们。”末了，高乐生根据腊梅的讲述，写了份申诉报告，吩咐腊梅如此如此。

腊梅揣了报告，直接找到政法委。她说明了来意，有人要她找信访办。她沿着过道一路搜寻，在挂着“信访办”牌子的门口停了下来。她径直走了进去。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秃了顶的小老头正在低头看报纸。听见有人来，抬头问：“你有什么事？”腊梅将报告递了过去，说：“我是来反映情况的。”小老头看完腊梅递上的报告，盯着她足足看了半分钟，这才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腊梅说没有，她是直接找到这间办公室的。

小老头又问：“这报告也是你写的？”

腊梅说是的

小老头问：“报告上说砖厂戒备森严，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腊梅一怔，她当然不便说出自已如何样使的“美人计”，如何样牺牲自已挽救劳苦大众等过程，答道：“我趁他们不注意，才逃出来的。”

小老头“哦”了一声，又斜着眼问：“关在砖厂的人都是老弱妇孺吗？”

腊梅摇摇头：“不是，男的占多数。”

“你都能逃出来，那为何别的人就不能逃出来？”

腊梅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个古怪问题，心内有些生气，又不好缄口不答，只得说：“砖厂看管的严，这得要看机会的。”

小老头问：“机会，那么是谁给的你机会？”

腊梅见小老头无休止问这些问题，心生厌意，一把从小老头手中抢过报告，说：“我不告了。”欲要出门。

小老头忙起身笑道：“等一下，既然你反映有这等事，我们当然要引起重视罗。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公安局。”

腊梅见小老头说带自已去公安局，她听高乐生说过公安局归市政法委管，有政法委出面，公安局不敢不重视，心内自是十分高兴，刚才的不快立时烟消云散。她跟着小老头出了政法委办公大楼，钻进停在前坪的一辆吉普车，向市郊驶去。

约半个多小时后，吉普车停在一栋民宅前。小老头对后座上的腊梅说：“到了，下车吧。”

腊梅听说到了，向窗外一望，这里除了散落的民宅，就是黑压压的山林，哪是什么公安局。她惊疑着问：“不是说去公安局吗？这是哪里？”

小老头没有回答她，而是对从民宅里走出来的一个人说：“人给你送来了，好生照顾她，别又让她跑啦。”

那人答应着，打开了车门。腊梅一见他，惊魂未定道：“杨主管，怎么是你？”

杨主管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吧，婊子。”说完，把腊梅强行拉下了车。小老头仍然开着车，返回了原路。

腊梅被带到民宅，杨主管拿来一根绳索，叫拖拉机司机把她手脚绑了，然后丢进拖拉机拖斗的稻草堆里，颠簸了个多小时，又回到了砖厂。

话说高乐生左等右等，也不见腊梅回到饭店来。第二天上午，他来到政法委大楼，问门卫看到一个矮胖的姑娘没有，门卫说政法委每天有那么多人出入，谁会记得高矮瘦胖的人。高乐生想想也是，担心腊梅遭遇不测，便上到五楼，敲开了政法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政法书记正伏案写着什么，听高乐生说是来反映情况的，忙撇下手中的笔，给他泡了一杯茶，坐在他旁边和蔼问道：“反映什么情况，你说。”

高乐生首先问书记昨天是否接待了一个矮胖的姑娘，书记说没有。高乐生说，那姑娘是从一个砖厂逃出来报案的，并把砖厂如何的私设刑罚，摧残农民工身体禁锢人身自由等，一一说了出来。

政法书记一听，拍案而起道：“竟有这等事，真是胆大妄为目无法度了。”说罢，拿起话筒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令局长赶紧来政法委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商。高乐生知事情有了几成把握，起身要告辞，政法书记说：“你先别忙着走，一会公安局长来了，有些情况你还要向他当面细谈。”高乐生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不到十分钟，公安局长匆匆赶来了。一进门，政法书记把他拉到高乐生旁边坐下说：“刘局，这位高同志反映了一个重大情况，如果属实的话，性质非同一般。具体细节，你与高同志细谈吧。”

公安局长连忙点头说好，将脸转向高乐生问：“什么情况，请你如实说出来吧。”

于是，高乐生又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向局长述说了一遍。局长一听，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惊讶道：“你说的这些都属实吗？”

“当然，腊梅是不会撒谎的。”高乐生说。

“对了，当事人腊梅哪去了？”

“她昨天上午来反映情况，至今不知去向。”

“她到哪反映情况，是来政法委吗？”

“她与我说是到政法委。”

“不会吧，大白天的，怎么会失踪了呢？是不是迷路了？”

“腊梅来本市有好些个年头了，每条街叫什么名字，都了然于胸。”

“哦，那就奇了。”公安局长问到这里，把脸转向政法书记说：“请书记放心，不管这事如何，我都会派人一查到底。若是属实，对违法份子定严惩不贷。”

政法书记点头道：“那好吧，”又对高乐生说：“高同志，谢谢你向我们反映了这个情况。刘局长会马上安排警力查处的，我想问题很快会得到落实，你放心吧。”

高乐生连说谢谢领导，起身步出了政法委书记办公室。经过信访办门口时，遇着立在门口的秃顶小老头。小老头主动笑着说：“你不就是那个阳光电子厂的高厂长吗？”

高乐生一怔，盯着小老头，似曾见过，又一时记不起来在哪见过，笑着说：“是啊，是啊。”

小老头说：“不记得我了吧，几年前你们电子厂有人写举报信反映问题，我去过你们厂，还是你亲自接待的我哩。”

高乐生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连连说：“原来是胡主任，失敬了失敬了。”忙握住对方的手躬身表示歉意。

胡主任把高乐生拉到办公室，又亲自泡了杯茶，这才面对面坐下来问：“高厂长是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政法委来了啊。”

高乐生叹了口气，将腊梅反映的情况，前前后后，一五一十与他说了。

胡主任一听，脸色聚变，但只是一闪而过。接着装作很气愤的样子说：“如今是法治社会，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两人闲聊了一阵，高乐生起身告辞，胡主任送到门口，说你有空常来坐坐。高乐生说我现没办厂了，在马阳饭店打工，如胡主任什么时候有空，来饭店品尝一下湘菜，我请客，也为饭店增光添彩。胡主任说一定一定。

下午，腊梅和高成回到了饭店，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腊梅向高乐生介绍说：“这个叫张黄，这个叫董妹子，是一同从砖厂放出来的。她们眼下没地方可去，所以一起来了。”

高乐生盯了张黄董妹子一眼，转向腊梅问：“是公安局的人把你们放出来的吧。”

腊梅摇头说：“没有啊，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上午那个杨主管说砖厂不开了，叫我们都回家，所以我们都莫明其妙被放出来了。”

高乐生“哦“了一声，又问：“你昨天跑到哪去了，害我到处找你。”

腊梅说：“全是那该死的老头捣的鬼。”说罢，将昨天遇到的一切，与高乐生说了。高乐生听说害她的人是个秃顶的小老头，知是信访办的胡主任所为。再把今天遇到胡主任以后发生的事与腊梅昨天的遭遇联系起来，已知是回什么事了。心想人既然放回来了，全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吧。何况，胡主任树大根深，靠一人之力是板不倒他的。于是对腊梅说：“能平安回来就好。”

腊梅却恨恨地说：“我非要告倒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