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办公室值班的小邴。Www.Pinwenba.Com 吧他听到曲生的怒吼,有些惊讶,陪着小心怯生生地说:“曲镇长,是我,办公室小邴。”
小邴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家境殷实,又是研究生毕业,但他为人低调,谦和,工作勤快,会干,很受大家喜欢。曲生收起不快的情绪,柔声问:“小邴啊,有什么事吗?”
“你家婶子打电话你没接,打办公室里了,她让您给她回个电话。”
曲生看了看手机,的确,光妻子的未接电话就有十个。还有好朋友的电话八个。
他给妻子回了电话,妻子说:“听说你心情不好,我想问问你是怎么了,你就是不接电话。到底怎么了?”
“他娘的韦杳书记眼子我,我们这里都安排的很好,唯独我安排的差,我绕不了他。”曲生恶狠狠的说。
妻子听出了曲生声音里面的仇恨,她也知道,曲生是个实在人,但也是个固执的人。他想做的事情,是很执着的,即使把命搭上,也会锲而不舍,勇往直前。他们家的人都一样,认死理,一根筋,而且都有自杀基因。因为一点小事,就可以舍弃宝贵的生命。他老爷爷和老奶奶是一天死的,都是自杀。老爷爷是喝的农药,老奶奶是上吊。原因很简单,就是听说过了阴历年,所有死去的人都要被火化。为不被烧,提前自杀了。
他爷爷因为得了尿结石,家里人商量着去给他做手术,他害怕,就在要去做手术的头一天,到儿孙各家转了一圈,回家悄悄喝农药死了。奶奶是得了肺病,不让治疗,一周后死去的。
他的一个叔叔也是自杀。那一年,叔叔得了肾结石,疼痛得很厉害。婶子和家人劝他去医院做手术,可他死活不去。曲生的爷爷和父亲商量着找几个人硬把叔叔送医院里做手术去。可人找来了,不见了叔叔,后来在牛棚里找到了,已经吊死在那里的房梁上了。至今,婶子对父亲还有意见,说如果不是父亲硬逼着叔叔去做手术,叔叔也许不会死。
妻子害怕曲生想不开,也走老人的路,就劝他说:“你可不要想太多了,安排孬好都无所谓。相比之下,你还是混的不错的。我们有儿有女,有吃有喝有住,还想什么?想你家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我扔的破衣服他奶奶还捡回来再穿。现在不是到天堂了吗?和别人咱不能比。咱和夏书记比,不就宽心多了吗?他那么好的人,工作又积极,为人又好,不也安排的不好嘛。标镇长虽然有人,组织部部长是他父亲的学生,安排个信访局张也不算太好啊。彭玉难说,他人鬼,灵活,找了不少人。虽然他安排的最好,据说花了十万多元,也不容易。方青霞她丈夫的同学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这次才弄个县妇联副主任,不也是平级安排吗。其他的像杨德修和才青云不也安排的不好吗?”
“我能和他们一样吗?他们才干几天?”曲生暴怒了,啪嗒一声扣上手机。妻子赵紫妍又打过来,曲生就是不接。
赵紫妍在家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她越来越消瘦了。白嫩的皮肤有些暗淡,粉红的脸蛋爬满了皱纹。这几年,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漂亮乖巧的女儿,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自己开了一间服装店。虽然辛苦点,但能自给自足,不用很操心。最让她头疼的是儿子。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成天在社会上混,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急得赵紫妍天天坐卧不安,愁眉不展。多亏了曲生对她一直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她才有活着的信心和希望。如果曲生再有个三长两短,她真不知所措了。
她给所有和曲生要好的朋友打电话,恳求他们劝曲生。甚至给尹畅和兰畅都打了电话。可所有的人都回话说:“曲生关机了。”她又一遍一遍的给红土镇办公室值班的小邴打电话,要他注意曲生的动向。小邴冒雨去了几次,都发现曲生在宿舍里躺着。
曲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他脑子却在快速的运转着。他想到了死,想怎么去死。理想的死法已经不太可能了,他想死得迅速,死得惊天动地。但他不想白白死去,也不想和爷爷那样默默死去。他要带几个人一起死。第一想到的是程昱,在小的时候,程昱曾侮辱过他。程昱是个泼皮,比曲生大五岁,经常欺负比他小的孩子。有一天,他守着许多孩子,把曲生的头夹在他的胯下,折磨他,把曲生折磨得差点昏了过去。曲生曾发誓,死的时候,一定先把程昱杀了。第二是金学勇,以前他们是同事,在曲生提拔的时候,曾暗地里写过匿名信诬陷他。虽然对曲生的最后提拔没起什么作用,可也差点葬送了曲生的前途。所以,第二要杀的就是金学勇。那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县委书记韦杳。他是土生土长的县委书记,对整个北县的情况,无论人才还是社情民意都了如指掌。这次他违背原则提拔重用他身边人的亲友,提拔重用给他送钱物的干部。这样的人,是不能把他留在世上的,曲生临死前一定把他带走。
选好了人,他又想怎么杀法。他先想到了杀人武器。抢是不好弄了,刀子又太招眼而且容易失败。最后他想到了射钉枪。他要买个射钉枪,用提包提上,有人发现了就说是搞装修的。这样既好用又隐蔽。可哪里有呢?他想到了大门外有家装修公司,那里有。曲生躺不住了,站了起来,悄悄开开门,打着伞,冒雨向外走。雨点不大,但很密。风一吹,就成了雾。飞到脸上,凉凉的。可曲生什么也感觉不到。
小邴听见了声音,跑了出来问道:“曲镇长,你干什么去啊?”
“我有点闷,出去逛逛。”曲生说。
小邴听见曲生的声音明显比白天缓和多了,也就不再担心什么,就说了句:“雨怪大的,别淋着啊。”就回办公室值班了。
这是一个不很大的装修店。两间房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钢管角铁。老板在拿着电焊机焊东西。刺眼的光让人很不舒服。曲生几次想进去,都被那亮光推了出来。终于,他合着眼进来了。装修店的老板见曲生进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迎了出来,笑着说:“哎呀,曲镇长,还没睡啊。”
“你有射钉枪吗?”曲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门见山的问他自己的问题。
“有啊,你要装修房子吗?”老板显示出异样的开心,忙把射钉枪拿了过来。
曲生仔细端详着射钉枪:样子像手枪,但肚子比手枪大得多,口却比手枪小得多。老板啪嗒啪嗒的演示着,一颗颗的铁钉深深的陷进木板里。要是射进脑袋上,估计人也活不了。曲生觉着,这东西不错。可就是体积太大了,携带不怎么方便,并且重量也大,瞄准困难。关键是得用电,不可能杀人的时候现插上电源吧。给他们说,我要杀你们了,把你们的电源插座用一用,不现实。
“有不用电的吗?”曲生问。
老板看了看曲生,似乎不像要装房子的,就有些不怎么积极,于是无精打采的边弯下身子边干活边说:“那样的没见过,可能有可能没有,不清楚。”
小邴担心曲生,出来找他,发现在跟老板说话,就回去了。可过了很长时间不见回来,他又来了,为了不让他再到处去,就过来喊他:“曲镇长,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值班室的小岳说要锁大门了。”
“不是彭书记还没回来吗?”
“他不会回来了吧。”小邴说。“七天的公示期已过,他就是县级领导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偷着乐呢,他还来值班?走吧,走吧,咱不管他啦,睡咱们的去。”
曲生好像不情愿的跟小邴回镇了。
曲生在宿舍里还是睡不着,还继续想怎么杀人。他想到,即使射钉枪有不用电的,可人不在一起啊。杀了第一个,第二第三个还不一定找到,找到了还不一定当天就能杀了。万一他们出发了怎么办?他又不会开车,即使他们不出发,不在一个地方住,从这里跑到那里,弄不巧就暴露了。怎么办?曲生又想到了以前的朋友。他们住在临江县,多次进过监狱,是些亡命之徒。有一年他们去红土镇做生意,和当地人起了纠纷,不让他们走,还扬言要砸死他们,是曲生给他们解了围,还请他们吃了顿饭,安全的把他们送走。那时候,他们曾说过,一定交曲生这个朋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曲生需要,他们都会鼎力相助,义不容辞,即使杀人也不是问题。曲生是正派人,不想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当时之所以要帮助他们,是不想让他们再来闹事,影响社会治安。他们给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他也是随手放到了一边。可这次,他突然想到了他们。“对,就让他们帮忙。一人一个,一定要把三个可恨的人全部消灭。”曲生想道。
于是,他翻箱倒柜的找电话薄。可三个号码薄都翻遍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又坐在椅子上,眼睛在屋里细细搜寻,脑子随着眼睛的移动也快速的运转。当巡视到办公桌底下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他看见了一本书,那就是那两个人临走给他的,写着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的那本书。
他拾起已经被灰尘掩埋被潮气润湿而有些霉烂的那本书,小心翼翼地慢慢翻开已经霉烂的纸张,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寻找他渴望的名字。终于找到了,他开心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像考古专家在整理古代遗物似的小心地辨认着已经有些模糊的号码,又把珍宝一样的数字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到手机上,每输入一个号码,他都反反复复地核对几十遍,不让出现点滴的错漏。终于接通了,他像做贼似的睁着警觉的眼睛向窗外张望,发现没有外人,他对着话筒压低了声音说:“喂,您好,小弟吗,我是您大哥啊,我想让你帮忙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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