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个很有魔力的东西，无论是谁，一但被它左右，你就不是你了。Www.Pinwenba.Com 吧无论酒量大小，喝过酒的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变化。越是酒量大的人，变化更大。
明立酒量算是大的，一般一顿一斤白酒不会误事。可今天带着气喝酒，不由喝多了。虽然自己感觉没什么事，可在外人看来，变化就太大了。明立进来的时候，执勤的工作人员一看他那表情，全吓得躲了起来。要不是明立扯着脖子死命地喊，不会有人主动出来搭话的。
明立走进了审讯室，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瘦骨嶙峋的老头，其貌不扬，满脸横肉。看见明立，不但不打招呼，还恨恨地瞪了一眼。明立更气坏了，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板上。那老头“我的娘啊”喊了一声，就坐在地板上不住地咳嗽，就像要把整个内脏都咳出来似的。
明立的眼迷离着，似乎没看清老头的状态，没管老头身子怎么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着他鼻子大骂起来：“你他妈的叫你儿子私藏枪支，还要拿枪打人。我看你们是活过月了。你说，你儿子上哪里去了？”
老头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们又不在一起过，我哪知道他上哪里去了？他私藏枪支是他的事，你们去找他，找我有什么用？”
“你他妈的还犟嘴。”明立真是气坏了，身子像被弹簧弹起来似的站了起来，上去又打了他一巴掌。那老头不说话了，又一个劲地咳嗽。明立又像僵尸一样倒在沙发上，伸着右手的食指像点数似的指点着老头说：“你说，不就是你儿媳妇计划外怀孕了吗，流了不就行了吗？还躲，躲，躲，我看他能躲到那里去。这回不怕他能，不怕他癔症，就是跑到天边也要把他们找回来，就是钻到老鼠洞里，也要把他挖出来。你也不要袒护他，袒护没用。干脆实话实说。你说，他们到底藏哪里去了？啊，早说早利索，不说，就叫你皮肉受点苦。”
明立说完，老头还是一声不吭，明立简直气疯了，又把自己从沙发上弹起来，上前朝着老头的腹部一脚踢了上去。老头更加急速地咳嗽起来了，脸上显现出异常痛苦的表情。接着，抱着肚子躺倒在地上，又瞪眼，又伸腿。旁边的工作人员吓坏了，对明立说：“明镇长，我看着有点不对劲啊，别是有病吧。要不我们送医院吧。”
明立的酒劲还没下来，他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于是瞪着红彤彤的眼睛说：“不用理他，装样的，越装越揍他，揍，揍，揍。”
可没有人动手。
“怎么回事？我说的话你们不听了？”明立显然生气了。可静下心来仔细看了看那老头，伸着腿，瞪着眼，面如死灰，像一根腌黄瓜似的软哒哒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明立的酒劲一下子下去了，身上的热汗没有了，倒是一身的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占领了他身子的所有地盘。他赶紧对工作人员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医院？”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常山里的父亲抬上了车，送去医院治疗。
常山里实际上并没走远。他和妻子，两个孩子就住在本村一个光棍家里。这个光棍平常和他关系不错，经常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混吃混喝。有些村民知道常山里的躲藏地点，但摄于他的淫威，没人敢举报他，怕过后被报复。
光棍家的配房是个简易的小平房，上边有一大垛地瓜秧。他把地瓜秧垛掏空，夜里就在那里住。小平房紧靠着大街，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在那里看得清清楚楚。工作队来了几次，上他家里都干了些什么，抓走了谁，拿走了多少东西，他都了如指掌。他父亲被抓走，他也看见了，他不担心。因为父亲一来年龄大了，是个弱势群体，没人敢招惹他，二来他有肺气肿病，天天靠吃药打针苟延残喘。就是去蹲学习班，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真要是给气得犯了病，工作队可就倒霉了，治不好他都不去领。可当第二天听光棍说他父亲被打得住了院的时候，常山里不由得担心起来，有些惊恐地对光棍说：“大哥，你去医院看看我爹怎么样了？他们还真敢打人吗”。
实际上，常山里的爹没送到医院就断气了。医生诊断为因生气和激动，一口气没上来，憋死了。
光棍探听完消息回来一说，常山里不但没哭反倒笑了。光棍以为他由于痛苦过度傻了，就过来安慰他说：“山里兄弟，你可不能太痛苦了。你得想开了，事已经发生了，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我才不痛苦呢，痛苦的是工作队。”常山里像得到了宝贝似的狞笑着说，“我看他们工作组怎么办吧。办好了，我不说什么，办不好，我就告他们，叫他们的官当不成。我就不相信，他们不讲理，天下就没有讲理的地方。我问过了，他们这个做法不合法，叫上级知道了，他们吃不了得兜着走。不过，大哥，你还得帮我的忙。”
光棍有些不解地说：“说吧，要帮什么忙我帮。反正我光杆子一个，他们也不会怎么我的。”
“是这样。”常山里神秘地闪了闪狡诈的小眼睛说，“我爹死了，他们肯定很着急。死尸在他们手里，扔不能扔，留又不能留太久，肯定要找我。我呢，今天就悄悄领着我媳妇去县城流产。到时候他们找不到我，我就说去流产了。他们把我父亲打死了，他们违法。我们不违法，他们违法，那我们告他们的时候，就有理。我爹呢，有病多少年了，每年都要花费不少钱，他死了我还减轻负担了。（听到这里，光棍气得自言自语说：什么东西。）我要靠着这个机会，捞他们一把。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回来了，给你个电话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你给我办什么事呢，我走后，你就去书记家问问。说我临走交代给你的，给我爹送饭。书记肯定说饭不用送了，人死了。那你就问镇里打谱怎么处理，然后再打打电话给我说。”
交代完，常山里就领着妻子孩子悄悄去县城了。
老头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在全镇，接着在全县传开了。全县如火如荼的计划生育大运动被这个事件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熊熊燃烧的火焰扑地一声几乎被浇灭了，一股白亮的水蒸气像传言一样在空中升腾。县里来了调查组，镇委冼书记和王镇长都过来了，井书记和明镇长像死了爹娘似的整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冼书记对于明立做出这样轰动的事来，感到很生气，但为了不挫伤大家的积极性，将来还要继续搞下去，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愁是没用的。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一是找到他的家人，赶紧把死尸拉走。不然的话，放医院的冰柜里也不是长法，何况一天一天的费用。二来呢，要统一口径。对外谁都不能说打过他。就说问了他几句话，他生气，就死了。我问过他们村的干部了，这老头有肺气肿很厉害，已经多年了。”转脸又对明立说：“你干多少年乡镇工作了，也不问问有病没病。病人能胡来吗？不过呢，都是为工作，到这时候也不能埋怨谁了，全力以赴把这项工作搞好，不要对外宣传，以免影响其他组的工作。明立你就躲一躲吧，别在镇里转悠了，你去县医院负责联络。不过一般不要出头露面，工作叫他们干，真遇见他们拿不准的，你给把把关。”
王镇长又把各自的分工重审一遍，工作该怎么开展的怎么开展，就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老人善后处理，由井书记亲自过问。
常山里安排探风的光棍很听话，他前脚朝县城走，光棍后脚就到了书记的家。
书记家在村头上，刚盖完的四间大平房。高高的院墙上沾上了玻璃渣，像是看守所，怕里面的犯人逃跑似的。不过光棍明白，书记把院墙修得那么高，还为了防止有人爬墙沾上了玻璃渣，并不是怕里面的人逃跑，而是怕外面的人进去。因为计划生育运动，使有些村民成了“绝户”，这在农村可是天大的仇恨。书记尽管想方设法地保护那些和自己亲近的人，可还是有些双女户对他们恨之入骨，扬言说：“你让我当绝户，我就让你家成灵堂。”书记每时每刻都在防备着有人找他的麻烦。
光棍像做贼似的从书记家敞开的大门向院子里鬼鬼祟祟地张望了几眼，发现村书记家里有客人，又把头缩了回来。里面的客人不是别人，是镇委井书记，他就是来找书记商量常山里父亲后事的。
光棍鬼鬼祟祟地像影子一样在村书记大门口一闪，被一向警觉的村书记发现了，大声把他喊家里去了。
光棍进去后装作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书记啊，常山里临走的时候我正巧在大门口遇见他，他说去县城给他媳妇做手术去了，说他爹如果被工作队的逮去了，让我去送个饭。今天我去他爹的家，发现家里没人，不知道他是跑了，还是被逮去了？逮去了我上哪里去送饭呢？”
井书记和村书记满脸愁容地看了看光棍。村书记低下头，郁闷地说：“逮去了，也不用送饭了，死了。”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光棍故作惊讶地问。
“还怎么死的？他就不能死吗？他早该死了。”村书记气呼呼地说。
光棍不知所措，他知道和书记说话可不能太过了，否则，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特别是现在，又不是自己的事，更要小心。所以，书记一说，光棍就不吱声了。
书记看了看光棍，知道常山里的事也许光棍能帮忙，于是，放缓了语气说：“你不知道他有病吗？谁也没招他，一口气没上来，就憋死了。”
光棍从书记家回来，就像贼似的匆匆忙忙地赶到村小买部，瞅没人的时候给常山里打了电话。常山里听完电话后恶狠狠地说：“哼，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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