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校长主任

校长室被十几颗高大的针叶松树团团围住，那浓密的树叶一年四季遮蔽着阳光，这里总是阴森森的，给人一种幽静但肃穆的感觉。Www.Pinwenba.Com 吧就连冬天，校长室也像是存放在松树下的一个骨灰盒，看到它不由使人有要三鞠躬的冲动。

校长和主任正在谈话，谈到兴头上，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看到曲生过来了，赶紧把奔放的喜悦收起来，搬出强装出来的似有似无的微笑，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架势来。

“哎呀，曲老师过来了，啊，哈哈，你快请坐下。”首先发话的是总爱抢话说的主任。校长好像性子慢，每次见了人，首先发话的都是主任，“不知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年终评奖的事。”曲生身上好像有人打了他一下，身子有些哆嗦，说话也少气无力的，像早上没吃饭。

遇到关键的问题，狡猾的主任不能抢话说了，两只眼睛明晃晃地一闪一闪地看着校长。可校长就好像还没想好怎么说似的，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曲生，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没有声音。

“你不来，我也准备找你谈谈的。”过了一会，校长还是不说话，心急的主任耐不住了，他似乎一切都想好了，于是张开他那簸箕一样的大嘴巴说，“这次投票推选县级先进优秀教师，你的确是第一名。为什么最后没定你呢，我们是这样考虑的。你毕竟是年轻老师，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多得是。可有些老教师，干一辈子了，快退休了，连个县优都不是，都感到很遗憾。所以这次呢，就把你的名额让给了老教师。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的班不是考了个本科吗。校长说了，决定奖励给你五十块钱。要讲实惠，还是五十块钱实惠嘛，县优就是一张奖状，其他什么都没有。”

主任始终喋喋不休地说，校长始终没吱声，曲生被主任洪水一样猛烈的话语填满了脑子，把自己准备辩驳的话都挤跑了，他张了几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好用挂满意见的脸向天上扬了扬，用不满浸透的眼珠子在他们身上分别滚了一遭，转身走了。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曲生想道：“学校这么神圣的地方也没真事，不能呆了，要改行。”那时候，许多同学都不当老师了。有的改行去了政府机关，有的改行去了税务，工商，公安部门，有的甚至去了厂矿企业。都感觉刚老师没前途，不被人重视。开始曲生还不以为然，通过这件事，他彻底失望了，那种对教师职业的神圣感随着他县优的消失而消失了。

可改行干什么呢？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改行去镇里工作。因为他看到，凡是来检查督导工作的镇里的领导，个个都和蔼可亲，彬彬有礼。

但改行没有人引见不行。他想到了一个远房的叔叔曲启银。他们本没有多大的关系，可就因为文化大革命使他们两家的关系陡然紧密了。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要加入什么什么战斗队到大街上去游街。有叫红卫兵战斗队的，又叫红旗战斗队的。只有曲启银不想随波逐流，不去游街。红卫兵们不高兴了，去他家要批斗他。没办法，他也找了一块红布，制成红旗。名字呢，就叫“也能干战斗队”。没有队员，整个战斗队就他一个人。每次上街游行的时候，他一个人抗着旗子，在大街上游行，还不时的喊口号。一切都相安无事。没想到后来又开始搞辩论。由于他文化程度高，口才好，把其他战斗队都辩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当时最牛的红卫兵战斗队不高兴了，就组织人攻击他，把他打得满脸是血，腿还骨折了。可还不算完，还要批斗他游他的街。没办法，他就逃到了曲生的家里藏了起来。因为曲生的爸爸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红卫兵几次去他家寻找曲启银，都被曲生的家人瞒哄过去了。他在曲生家养了三个多月的伤。文革结束后，他考上了大学，后来又当了干部，现在已经是县局的局长了。就因为有那么一层关系，曲启银对待曲生家的人比对待自己家的人都亲。只要曲生家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办。

对于曲生想改行的事，他也是一口答应。

事情也异乎寻常的顺利。不久，曲生就告别学校，成了双台镇的团委副书记。

去报到的那天，老师们都来给他送行。甄运老师给笔记本，荆全老师给钢笔，学校送了一身运动服。季晓月老师也来了，送了一本书，并羡慕的说：“曲生你太幸运了，这么顺利就改行了，不在这里受罪了。”

曲生忙说：“你可不能这样说，我感觉在这里和老师同学们一起，感到很快乐。真要走了，还真有些恋恋不舍呢。”

“你别说了，也就是你有人能改行，一般人能改出去吗？前段时间荆全也想改的，他是冼书记孩子的老师，家访时认识。他就去找他了，没想到冼书记一口回绝了。荆全老师以为是没送礼的原因，第二天晚上又去了，放下礼品就跑，没想到他前脚出来，后边礼品也跟着被仍出来了。冼书记还说：“你搞什么搞？让我犯错误吗？”什么是怕犯错误，实际就是不想给办。你看现在他老实了吧，不再提改行的事了吧。”

在一边的甄运老师不这么认为，他和季晓月唱反调：“你说的不对，曲老师改行，人家是看他的本事。曲生能文能武，多才多艺。特别是他参与组织了镇里的几次大型文艺晚会，给领导们的印象很深。我估计他们是看中了曲老师的才能。”

谈了一会，甄老师把曲生所有的教案，辅导材料都留下了。临别，他们还照了张合影。

上班的第一天，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亲自接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