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年终评奖

日子像家里存款一样让人意外，明明想着自己存储了足够多的现金，可去取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花光了。Www.Pinwenba.Com 吧日子也是如此，不知不觉间，一年的时间像存储的现金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曲生像一只蜜蜂似的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嗅着越来越浓的年的味道，咀嚼着一年来的苦涩酸甜。

年终评奖会要召开了，曲生像一棵被阳光蹂躏得软塌塌的树叶突然得到了雨露的滋润一样，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满心希望能拿着一张红彤彤的县优证书去浇灌一年的辛劳。老师们都满脸笑容地相互打招呼，有希望评上县优的，洋溢着难以自持的开心的微笑，不能评上的，也给别人送出祝福和祝贺的笑容。这是很多敬业的老师们体现自己努力价值的关键时刻，整个会议室里充满了难有的和谐，温馨，喜庆的气氛。

庞殿校长和教导主任洪柳像两尊尼佛，以领导特有的一脸严肃端坐在主席台上。他们的严肃的表情里面看得出掺杂了些许隐隐的不安和焦虑，还涂抹着那个年龄的人骨子里固有的封建家长制的陈规陋习，他们总想把自己的官职的权限扩大到无限大的程度，但上级的有些规定又局限了他们任意挥洒权利的范围，在有些事情上，例如年底评先树优上，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端着公开，公正，公平的架势糊弄政策的严肃性。但他们也怕有些人出事，特别像那个难缠的季老师之类的年轻老师们。这些年轻人有知识有能力，也有冒险精神，他们经常研究国家有关法律，法规，政策，规定，并且对有些条款研究得异常透彻，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地，准确无误地，恰如其分地和校领导的不正之风较劲。好在这样的老师只是凤毛麟角，兴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可每次大型的活动，校长主任总做贼心虚似的忧心忡忡，每次都在私下里三番五次地制定几套方案来预防遇到尴尬局面，尽管有时是他们多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们还是那样做。

教务员小钟像一个困在房子里亟待飞走的小鸟似的飞行在领导和老师们之间，一会低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听听领导有什么吩咐，一会趾高气扬心不在焉地问问老师们有什么问题。

“好了，大家坐好了。”等所有老师都到齐了，主持会议的教导主任洪柳像摸孩子的头颅似的摸了摸麦克，然后又像是提醒什么似的关切地轻轻拍了几下，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闭着嘴吭哧了几声，眼珠子像激光一样围着会场仔仔细细地扫射了一圈说，“今天我们召开个全体教师会议，中心任务就一个，就是推选出今年的县级优秀教师。县里给我们五个名额，一会大家进行无记名投票，我们就从得票多少一次推选选，绝对地公开公平公正。但有一条要给大家说明，投票结果不当场公布。”

会场像集市场出现了爆炸声，场面一阵骚乱，说话声，叹气声，哼哼声，敲击声，一下弥漫了会场，那掺杂着劣质烟卷和汗臭味的噪音像雾霾一样越聚越浓，越来越大，大家有窒息的感觉。

最有代表性的话是有人在说：“看吧，看吧，说是公开公平公正，怎么不当场验票宣布结果？还是想捣鬼。”

也有的说：“你说呢，他们不捣鬼，让老师自己说了算，那他们当官的不就没权利了？他们才不会让你们说了算呢。”

瘦小的校长坐不住了，用他那枯树枝一样长着骨节病的鸡爪一样的手拍着桌子大喊：“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先不要说话。”等大家都静了下来，他接着说：“刚才主任把今天会议的内容都说了，希望大家按照主任的安排开好这次会议。有些人有什么意见和想法会后给我提，不要在下边叽叽咕咕的像什么话？好了，小钟，一人发一张纸，叫大家投票。”

小钟拿着一沓信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先从校长，主任开始发。

“一张纸就填五个人名啊，填多了无效。”拿着信笺，这个经常办事毛毛糙糙的教导主任才又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个总让校长主任头疼的调皮的年轻教师季晓月突然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大声提醒说：“都别投我啊，我估计不够格。”

会场里哄地一声都笑了，嘈杂声再一次弥漫了会场。

坐在主席台上的校长主任本想发火，瞪了瞪眼，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他们知道，季晓月不是个省油灯，在这时候和他理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等于拿着鸡蛋砸石头，自找灾难。他是北县历史上第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由于他说话直爽，行为不羁，再加上某些领导怕他危及自己的权位，就想方设法的排挤他，硬是把他从县城排挤到了乡镇国办中学。他教课很好，也很有学生缘，就是看着领导就来气，还想方设法的出他们的洋相。有一次，他去向校长请假。校长正在看书，他故意大声大气的说：“报告。”校长一看是他，有些不高兴，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说：“啊，小季啊，那么客气干嘛，进来吧。你有什么事吗？”

“报告校长，我想明天请一天假。”

“家里有事吗？”

“家里没事，估计明天我可能要感冒。”

校长有些气愤了，看了看他，就想劈头盖脸地批评一顿，但一向沉稳的校长并没有那样做，他在思考，他好像猜到了季晓月是有备而来，他不能上他的当，于是，校长强压住心中怒火，露着狡猾的微笑说：“我说小季，你这样就不好了，明天可能感冒要请假，那明天不定要发生什么呢，都得请假吗？”

“不对，校长，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的预感是准的。”

“好了，好了，准你一天假，你把课调好。”校长不想和他胡翻缠。

从那时开始，校长主任最头痛的就是和季晓月打交道。他总是不急不躁的和你说，过头话不说，过头事不坐，真拿他没办法。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他们知道，只有沉默才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办法。

今天季晓月起来说话，实际上带有挑衅性质。明显看出来是对评选程序有些不满意。但校长和主任选择了沉默，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程序很顺利，除了季晓月说了几句话，其他老师都没吱声，校长，主任叫怎么弄就怎么弄。

小钟把票收起来，交给主任。校长又讲了讲当前工作，就散会了。到底谁是县级优秀教师，都无从知晓。但有一个人，大家都认为是十拿九稳的，那就是曲生。

去县里领奖的时候，出乎了所有老师的意料，县优名单中没有曲生。许多人都替他打抱不平。最积极的是季晓月，像自己受到了多大侮辱似的找到曲生，义愤填膺地说：“这样不行，曲老师。他们眼子你。我问过小钟了，投票你是第一名。国办中学有一个县级优秀教师的名额也是你的，怎么评了五个还没你呢？我选不上就选不上吧，我嘴臭，领导不喜我，工作成绩也不如你。可你不同，你的成绩像钉子一样硬邦邦地订在那里，从领导到老师，没有谁不服气的，你是当之无愧的先进，你若都评选不上县优，那别人更不能胜任。他们这样做，明显是营私舞弊。这样不行，这个亏吃得太大太明显，你得去找他们评评理。”

曲生把荣誉看得很淡，虽然自己很敬业很努力，成绩也是有目共睹，但也不是十全十美，中间也出现过这样那样的差错和漏洞，评不上县优，也无话可说，于是，对把别人的事当自己事的季老师说：“不无所谓的事情吗，评不上就评不上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耽误吃，不耽误喝，身上也没少块肉，没什么。以后再争取呗。”

“以后再争取？”季晓月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像个发怒的老虎，把脸贴到曲生脸上说，“以后？你说还有以后吗？一年不就评选一次吗？明年还会再发今年的奖吗？明年是明年的，今年是今年的。今年你干好了，就得给你发奖。明年你干好了发奖，不顶今年的。你不不去找他们，以后他们更肆无忌惮，更不把你放在眼里。这个年头，好人当不得。你当好人，倒叫那些坏人得意了。不行，你得去找，你不找，我替你去找。”

曲生知道季晓月不是个省油的灯，怕他去找领导惹出什么事端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别去了，你去还不定会出什么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