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哑口无言。
这些话确实是他自己说的，没什么好辩解的。
只不过小孩子就喜欢许诺一辈子，越不懂永远的人越喜欢承诺永远，在他们眼中上四十五分钟的课都已经是煎熬了，永远，则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承诺。
这是江臣的父亲，也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告诉江臣的，父亲对于一般人来说从来都宛如一座大山，父亲说过的话，就宛如金科玉律一样不能动摇。
江臣不许诺永远，江臣许诺了两年。他打一年职业，如果没有成就，就停下，花两年的时间悔过。
所谓的成就，就是S赛冠军——江臣当然有LPL的冠军，但他并不承认LPL的冠军，因为赌约里就已经说了，他要成为LOL第一人，也就是S赛冠军队伍的中单。
“这话确实是我说的，也都是我的承诺。”江臣说，“不过我们也放宽了条件，如果我考上了大学，在大学期间我可以自由发展。”
“是。”江父说道。
“那就很简单了。”江臣说，“既然你的条件可以变动，那它就没有约束力，我现在不想继续执行了。”
江父冷眸看着自己的孩子，他觉得江臣已经过了叛逆期，不应该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有的父母喜欢用自己的能力束缚住孩子，江父偏偏却不是这样的父亲，他只希望江臣做出很理智的举动，像是什么退学去打职业，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愚蠢。
因为江臣不算是富二代，顶多也只是一个小康二代，距离真正的有钱人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如果他不奋斗，江父半生的心血必将付诸东流，这是江父所承受不起的。
所以赌上未来去打什么职业电竞，这对江父来说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呢？”江父冷漠地说着。
“所以我想废除这个条约。”江臣说道。
“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何等的耻辱吗？”
“知道，在战场上当逃兵，反复无常，完全不是大丈夫的行为。”江臣坦然地说着，“但是如果真的就被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些言语，一些”
“年轻？你莫非现在居然以为自己很成熟了？”
“当然，我已经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道路，不会再迷茫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让它白白从我手里溜走了。”
江父站起了身，他的身材魁梧，这么一站起来，立即产生了一大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江臣身边。
他伸出食指，手指上青筋暴起，口中的字词也断断续续，掷地有声地说了出来：“说白了，你就是网瘾又犯了！”
声音不大，不怒自威。无论是父亲的威严还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所拥有的气质都让江臣心中略微有一些害怕，但是他没有逃避，因为他把自己的父亲叫过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我承认这是网瘾。”江臣也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对着江父说，“我也承认，一万个想要打职业电竞的人里面，未必就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混得出人头地，但我希望我们理论的时候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事情。古代人讲究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在最底层，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时代在变迁，它是网瘾也好，是梦想也罢，如果我把它当作是我的职业，它就是我的职业，是我引以为傲的职业电子竞技！”
“你想打游戏打一辈子么？”
“不会，我打到退役。”江臣说，“您年轻的时候也有在酒馆端盘子的时间吧，当时您会想着之后就在餐厅当一辈子服务生吗？”
“所以你才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你这样对得起我摸爬滚打的这么些年吗？”
“爸。”江臣看向江父，他恍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和自己一般高了，“爷爷是干什么职业的？”
“和你有关系吗？”江父问道。
“爷爷是厨师。”江臣说，“您为什么不继承爷爷的工作？”
“不要再混淆概念了，你爷爷那个时候饿死了多少人，你爷爷一个厨师，每天带着我们一家老小去偷吃，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够生存。”一说到自己的父亲，江父终于卸下了那层寒霜一般的面纱，“自己早起贪黑却养不活一家人的辛酸，我不希望你到了以后累死累活，你是不是平时好吃好喝供养着惯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了？”
“我不是！”江臣反驳着，“我的职业生涯结束，如果我没办法再从电竞圈生存下去，那么我就会立刻回来，也用不了几年。”
“你没有文凭。”江父说着一个铁一样的事实。
“那只是一种装饰品。”
“装饰品？”这个词仿佛触怒了江父的逆鳞，“你是说，学历、文凭，只不过是装饰品？”
“是的。”
这一句话，就把江父多年的怨气都激发出来：“你可知道，你父亲没有一纸文凭，你现在连饭都没得吃？”
“时代变了，我就算下去找个网吧当网管，都不会饭都没得吃。”
“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没有文凭，到时候没有人愿意给你机会，明白吗？”
江父算是有钱人了，但却也没有钱到那种地步，虽然说买一个战队来玩玩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请，这就和买车差不多，同样都是买得起豪车的人，江父这种级别的买豪车基本上就是一辈子的座驾，而有的人买豪车却是用来收藏。同样都是土豪，却是一壕更比一壕强。
所以江父很害怕，他比穷人更加寝食难安，他经历过很贫穷的年代，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害怕贫穷。往往都是有钱的人比没钱的人更怕没钱，而那些高枕无忧的有钱人，恐怕是破灭之兆了。
江父步履维艰战战兢兢苦心经营了一生的心血，如今江臣一句话就说不继承，这对他是多大的打击？
江臣却更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梦想就是梦想，自己的就不是了，梦想，职业，难道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一个时代能造就一个人，过分的拘谨，或者过分的狂妄，都是时代扭曲下的畸形产物，但这些东西却逐渐正常化，大众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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