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熊大木的手段

这一天中午，雷小军和余象斗垂头丧气地坐在三台馆前面搭的收稿棚子里，他们身后收来的书稿已经多达三百种。不仅雷小军没有预料到，连余象斗也没有想到，建阳民间藏书达到如此恐怖的数量，简直像大海里的鱼一样永远也收不完。而且不止建阳，雷小军他们贴的告示已经传到几个临县了，好多临县的人也拿着书稿赶到三台馆来。

因为是中午，几乎任何时刻都挤破头的收稿棚子总算能清静一会。

“小军，要不收稿就到这吧，现在已经收了够多了。书坊要把它们印出来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余象斗也有些发愁了。

“不行”，雷小军坚决地摇了摇头，“既然到了这一步，索性把市面上的小说全部收掉。今后建阳书市要买小说，就必须来三台馆。书多了可以不印，但如果流到别的书坊，损失更大。”

“你这个想法不错，可是我们的钱不够啊！”余象斗说：“要不回去找我爹和三叔借一些？”

雷小军还是拒绝，“你们家的情况你很清楚，这场火灾你家损失惨重，加上修复书坊，你家的资金也是十分紧张。而且如果还没开始就要求助，那也未免太让长辈们失望了。让我再想想办法。”

雷小军看了一眼街对面，问余象斗，“象斗，你看面那个短胡子灰衣服的人，是不是那熊大木的跟班？”

余象斗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还真是，他在这干嘛？”

“他在这不是一会了，我们收书稿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在。”

“这人鬼鬼祟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倒要去问一问。”余象斗起身准备走过去问个明白。

“别去了，”雷小军一把拉住余象斗，“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对面那个监视的人也很机灵，看雷小军和余象斗的反应，知道自己应该是暴露了，转身就跑了。

“算你跑得快。”余象斗哼了一声。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卖书稿的人，雷小军余象斗和几个书坊编撰正在审书，突然人群一阵骚动，雷小军面前的人突然让开了一条路。

雷小军抬头一看，一个身高体壮的络腮胡子出现在长桌前面，又是熊大木！后面跟着几个跟班，那几个跟班手里还各自抱了几本书。

雷小军起身打了个招呼，说：“不知熊老板这是做什么？”

熊大木干笑几声，说：“雷老板、余老板，现在整个建阳都知道三台馆在广收天下书稿。我熊某也有几本拿不出台面的小说书稿想卖给三台馆，不知道余老板、雷老板能不能瞧得上？”

跑到三台馆这里卖书？傻子都知道来者不善，何况是雷小军，但他不便戳破，“多谢熊老板来捧场。熊老板万贯家财，怎么会瞧得上卖书这点钱。肯定是熊老板知道三台馆新开张，需要人气，特来捧个人场。真是万分感谢！还请熊老板去后院饮茶。”

熊大木抬手打断雷小军的话，“雷老板说笑了，现在书坊生意不好做，说实在的熊某真是心力交瘁，每年那点利润还不够养活我这些伙计的。现在又有了你们三台馆这样新起之秀，这书坊生意哪还有我们这帮人的份。我熊某人就在想是不是也应该退了。所以拿了几本书稿，想来挣点养老钱，就去安度晚年了。”

雷小军把说到这个份上，熊大木还是坚持要卖书，看来是要硬杠了。

这时一直旁观的余象斗站起来，问道：“不知道熊老板要卖的书是什么书？”

熊大木笑着，朝身后的伙计一指，说：“就是几本没人看的小说，一套是《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一套是《唐书志传通俗演义》、一套是《南北宋志传》。”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惊呼。

“《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余象斗的脸色也变了。

“怎么了？”雷小军小声问。

余象斗小声解释说：“熊大木的忠正堂卖得最好的书就是大宋演义，是他自己写的书。建阳书坊主原著的小说里，它跟我三叔所写《列国志传》齐名，是建阳最畅销的小说，也是忠正堂压箱底的东西。他这是要做什么？”

两人说话虽然小声，但熊大木肯定还是听见了，他满意地笑了，好像很欣赏两人一头雾水的样子。

“怎么样？雷老板，要不要审一审熊某的书？”熊大木问。

雷小军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但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一步一步掉入熊大木的陷阱，审肯定是不能审了，如果审只能体现出自己没有见识，“熊老板的书自然不用审了。”

熊大木又问:“那价值如何？”

“一字一文。”雷小军如实回答。他只能如此回答，在场所有卖书稿的没有谁不知道大宋演义。以这本小说的名气，如果不报最高价，其他卖书稿的就会认为是三台馆在恶意压价。这种事情要传开了，愿意来卖书稿的就会大量减少。

熊大木笑得更开心了，因为他的阴谋已经得逞了，“我这本大宋演义共六十七万字，雷老板是个爽快的人，我熊某也不能小气，我们就取一个整，六百两如何？”

“六百两！”人群发出阵阵议论，也不知道是惊讶六百两太多还是觉得雷小军捡了个便宜。他们的目光都转到雷小军身上，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事态将如何进展。

余象斗扯了扯雷小军的衣服，低声问:“怎么办？”

雷小军摇摇头，盯着熊大木，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诚恳地说:“不好意思，熊老板，我们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没钱了？”人群一片哗然。

雷小军大声朝人群说:“但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大家稍安勿躁，明天钱就到位了，大家的书稿，只要能过审，我们都会收的，而且绝对不会压价。”

“对，大家尽管放心，我们余家怎么可能缺钱。”余象斗也赶紧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