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训

男人，就是该硬的时候硬，硬不起来就把他弄硬。

这是皮蛋的家庭教育，也是他的座右铭，虽然我们每次提起这句话总能联想到电脑里那些美好的画面。

……

皮蛋，原名叫什么我都忘了，只记得他叫皮蛋。

初中开学那天，老师组织自我介绍，很多人都扭扭捏捏，站上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唯独他，顶着个短寸头，兴高采烈冲上去。

当时九月初，广州的天气依旧很热，他穿着件白色小背心，踢着凉鞋，整得跟个放牛娃似的。

“我叫皮蛋，因为我很喜欢吃皮蛋，所以我叫皮蛋。”

一句话，一气呵成，字字清晰，印在了我们心里十年。整个班的小朋友都笑了，他也跟着笑，给我们敬了个军礼，下台了。

有些人，你永远无法理解他，可你却很想靠近他。

……

我跟皮蛋，顾城，陈子文，被老师们亲切地称为四人帮。

基本上所有突发事件都是我们四个搞出来的，拿粉笔往楼下扔初一的，中午不睡觉打游戏王，一大早爬窗回来抄作业，一到放学时间拿起篮球就往篮球场冲，然而最搞笑的，还是皮蛋把忘了带钥匙的校长锁在校长室外。

我们免不了挨骂，免不了批评，可那是我们最快活的时光，一去不返的时光。

人，就是那么犯贱，没有了才学会珍惜。

……

高中的时候，我还是跟皮蛋同一所，其实距离我们原本的初中也不远，就隔那么一条街。

我们每天还是走回初中门口那个车站等车，而皮蛋每次经过都要往学校里望一眼，依依不舍又走开了。

他跟我说，他有个愿望，希望再见到她一眼。

可我们只等来了要上的车，等不到想见的人。

……

皮蛋初三那年，跟一个初一的拍拖了。

这绝对是我初中三年听过最轰动的事，要知道我们在初一的眼里就是巨无霸，篮球场是我们的，足球场是我们的，饭堂还是我们的。

可皮蛋，居然泡到一个初一的。

我有点怀疑，那个女的是想借皮蛋在饭堂有个位置。

皮蛋跟我说，那个女孩子是学校管乐队的，每次上台表演，皮蛋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望着台上的她，似乎整个世界只有她。

头发长长，脸蛋圆圆，就跟天使一样可爱。这是皮蛋原话，后来我自己也特意看了一眼，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一个礼拜。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买了本日记，每天交换着来写，最后被女孩的父母发现了，告到学校，他们被迫分开。

那本日记，还在皮蛋那里，到现在也没丢。

我没看过，我怕被恶心到。

……

皮蛋等了半年，等不到她。

皮蛋望了三年，看不见她。

最后，皮蛋也放弃等待了，跑去当兵，跟他爸一样。

我其实明白，他是想换个环境。

他常说，男人该硬的时候就要硬，硬不起来也要把他弄硬。

往往说这句话的人，才是最脆弱的。你我如此，皮蛋也如此。我们就像溪流中的一块枯叶，而皮蛋就是那块河床的石头。坚硬而一动不动，可早已被生活这淌浑水磨去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