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

我曾经以为，人的最高理想，可以平平稳稳过好一辈子，吃喝不愁，各样管够。

至少，我遇到那群人之前，是这样想的。

也足以证明，年少无知，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

珠江两岸，灯色昏黄，春风熏得游人醉，只把珠江比天堂。

那时候的我们，就坐在滨江边的大排档，吹着江风和牛逼，喝着老珠江啤酒，抽着不超十

块的烟。我们五个人，快活不知时日过，以为大把光景挥霍，却不知阎罗王拿着闹钟跟生死录等着我们，但也无所畏惧。

那么下面，就是我们的故事了……

……

我们五个人当中，最没存在感的唯有顾城。

我们吃串烧烤，他给我们递纸巾；我们喝酒打闹，他给我们递纸巾，你想象一场酒下来我手里攥着起码十张纸巾是什么感受？可他却并不在乎，照样递着纸巾，陪我们欢乐。

顾城，人长得一般，话不多，有点内向，初中的时候喜欢我们班一个女生，一看见她就脸红，一紧张就说不出话，后来人家也不愿意来往了，他因为这事自己一人坐在江边喝了半打啤酒，玻璃瓶的。

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喝那么多。

……

有的人生下来，含着金钥匙，一路顺风顺水，不用费劲。也有的，平民老百姓，吃穿基本够，月尾就发愁。

我敢说，顾城，觉得是含着狗屎出生的。

他小学的时候，爸妈就离了婚，她妈跟人跑了，丢下他父子两人，他爸是司机，基本上就是那种早出晚归的，所以顾城小学的时候寄人篱下，受人欺负。后来一狠心一咬牙，居然提出自己回家住，学怎么生存。

因为如此，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如果我没有把他一起带出来，恐怕又多了一个杀人犯了。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他爸不在家我就把他拉回我家，吃饭，打游戏，晚上出来喝酒宵夜。

他的感受，我大概也能懂一点。

……

初中过后，中考结束，我们聚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除了微信上一句没什么实在感的问候，再无其他。

再见到顾城的时候，已经是大一的时候了，那时候五人帮也缩减成四人了。

他还是老样子，不停给我们拿酒，递纸巾，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

据说，他跟当年喜欢的那个女孩谈了恋爱，到现在还维持着。顾城抽出空余的时间去打工，尽他一切办法赚钱，人越来越瘦，可越来越精神。

我有点后悔不帮他早点泡那个女的。

……

顾城胃癌的时候，我们一帮人去探望了。他女朋友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我记忆中那个短发微胖的女孩如今变了长发及腰的女人，可顾城，半死不活躺在那里，两颗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们原本计划今年结婚，可顾城为了存钱，一个人打了三份工，省吃俭用，最后熬了胃炎，进而胃癌。

我们一行人很努力微笑，顾城也很努力，他很努力的活下去。

我们留下了一笔钱，全部被顾城退回来了。

他说，有我们，够了。

……

他走了，没再回来。

剩下的三人也不知何去何从，但生活就是要逼着你去前进，没有退路。

我们强忍着痛，就像那天顾城一样，努力挤出微笑。

我们要代替顾城的份活着。

我们要代替顾城的份喝完。

顾城，名副其实，孤城一座，但我们各自都很努力搭建桥梁，去靠近，去感受这座孤城。

他并非没有存在感。

他活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