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以首击专员公署为信号的这场战斗打得十分凶狠,虽然前后不足半个小时。这是三封信未换来如意企愿的惩罚,这是帝国主义强盗积蓄了半年之久的险恶阴谋的总发泄。他们把刻骨的仇恨集中在第一发瞄准专署大厅的炮弹上,更集中在随后发射的每一发炮弹上。他们要摧垮世间所有令他们仇视的障碍。
宛平城浸淹在枪声、硝烟以及瓢泼大雨交夹的战争交响曲里。
中国守军的反击相当顽强、英勇。同样,他们有扫平一切害人虫的气概。
守城的官兵这样说:
“至死也不退让一寸国土!”
在城外配合作战的指战员说:
“只要我在,就咬住敌人不放!”
他们在劣势装备的不利情况下,在敌人的炮口前顽强地支撑着,守卫着已经冒起了浓烈硝烟的卢沟桥的每寸热土。
一个士兵被飞弹击中,左胳膊负伤,鲜血如注。他从衣服的前襟撕下一块布条,牙咬着布头,用另一只尚好的手迅速地扎绑好伤口,又要去冲锋。战友们大声喊着让他下去,他头也没回就冲上去了。
一行血迹播进土地的深处。
又一个士兵负伤了。他肯定是重伤,躺在地上好久未动。这时另一个战士猫着腰冲上去,背起他一滚,滑到了旁边的战壕里。
刚才战士倒下的地方落下一片密集的子弹,串起一股烟尘……
我军不断减员的情景使日军受到鼓舞,他们洋洋得意,用以多胜少的、盛气凌人的凶劲和气势压境而来。敌人的9辆坦克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气势汹汹、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看样子他们下决心要冲破29军的防线,企图一举占领宛平城。这杀气夺人的坦克,丝毫也没有使中国士兵有退缩的意思。
最数12连的战斗激烈。
敌人越不过他们的枪口。
战士们凭着手中的步枪、手榴弹,猛冲猛打,疾风卷落叶般地堵住了坦克掩护下的日军,并很快把他们断成一截一截的小块。随后分而治之。
从整体看,无论就武器装备和兵力而言,日军均占优势。但是,一旦把它们切成块分段包剿,中国守军就变成以多吃少,胜券在握了。
这是金营长拿手的“快刀斩乱麻,各个击破”的战术。
当12连像一把利剑斩得敌人大伤元气的时候,金营长抓住这有利战机,命令两个轻重迫击炮连,集中火力消灭敌人的坦克和密集的队伍。他自己率领9、10连的主力,从12连右翼插上去,攻击日军左侧背。刚刚被打得骨髓流了油的敌人,这阵子又被不知不觉地抽掉了左肋骨。
这叫什么战术呢?金营长说:“不是我的发明,别人早总结出来了,叫‘攻其不意,打其不备’。”
敌人的两肋突然插进了一把刀锋,先是晕头转向不分南北。很快,他们便大梦初醒。反击,狠狠地反击突然而来的中**队。
反击?
一是晚了,二是不灵了。
不是吗?他们的大炮和机枪,还有步枪,对已经站在他们眼皮底下的中**队完全失去了最起码的杀伤力。任何一发子弹换来的结果只能是一个: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就逼着双方必须进行肉搏战,枪口对枪口,刺刀对刺刀。
刺刀见红,日军不是中**队的对手。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无敌于天下的势力会遭到如此强硬的反抗。不客气地说,他们本想一路顺风地冲进宛平城,把这座碉堡似的小城变成自己指挥千军万马的点将台。现在,一切梦幻都破灭了,只得调转头来去打击骚挠自己的神兵一般的中国守军。进攻,他们是有取胜的把握;防御,他们却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位哲人讲过,只想着打胜仗的军队是很难取胜的。这句话让你思考一百遍都不觉得枯燥。它发人深醒,很富有哲理性。日军现在尝到的是自己酿造的苦果。
河边正三们只得收起了求胜心切的锋芒,下一道命令:退。边退边打。
没那么容易。想打就打,打不赢就退,天下的便宜都成你的了?
堵住它!
何基沣旅长也下了命令。
西苑驻军很快就开到了八宝山、衙门口一带,准备截断日军的后路。
河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何基沣太神了。
进,没有成功;退,又没有退路。
河边从雕花太师椅上站起来,问他的部属:
“你们告诉我,是谁给何基沣走漏了消息?”
没有人吭声。实在太冤了,他们对河边忠实得几乎连自己的脑袋都变得名存实亡了,河边想的一切问题就是他们想的一切。何谈走漏消息?
河边在为难了一阵子后,还是下了一道死命令:撤退!千方百计地突破中国守军的防线,退到营地!
好容易日军损兵折将退回到出发时的地方。
……
浓重的夜幕笼罩着北平,笼罩着宛平城。
枪声、炮声,渐渐地稀落下去。弹丸疲惫了,也该休息了。
一片死寂。
河边没有睡,应该说这时候他是最没有睡意了,当然不会是亢奋了。
一支竹箫横在他这间如梦的屋里。
他很动情于吹箫。此刻却连望它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了。
他往床上一躺,双腿叉开,瘫了下去。
很静。
这是疯狂之后换来的宁静。
日军的阵地上整个是一片刺不透的寂静。
这是战前的静。时间已经跨到了9日的临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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