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离去之后,我陷入了重重的沉思之中。
姑且不论其他,单就小金身上那把血启,就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他的身份。
当年,我替公子刑天找寻血启之时,可是足足打听了几个月的消息,最终,毫无一丝蛛丝马迹。
须知,连昆仑山之巅都打听不到的消息,那当真是天衣无缝、神秘莫测。
夕阳落山之后,乔玠果然回来了。
乔玠身边的,并非是扁宇恒,而是我那二师兄扁宇晟。
二师兄出现在京城之中,已经实出我的意料,他会出现在乔家大院,更在我的意料之外。
“怎么会是你?”我讶然道。
“怎么,莫非你希望来的,是我那二弟?”二师兄问道。
和二师兄寒暄的同时,乔玠在一旁问道:“扁大夫和姑娘原来相识,那为何一早不告诉乔某呢?”
“她做事一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我若直接揭露她的身份,她醒来之后,还不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真想一口血喷死我那二师兄,什么叫做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你就不能用个神秘这样的词语么?
我在空雾谷的那段时日,只见过二师兄一面,仔细算来,已有半年多的光景没有见到他。
半年不见,他这毒舌的毛病依然未改。
“亏你还有自知之明!”我回敬道。
“那二位的关系是?”乔玠又问道,眼里有几分好奇。
我注意到,大魔头的眼里也似乎有了几丝好奇。
“乔兄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不明显打情骂俏的情哥哥情妹妹关系吗?”二师兄微微一笑,答道。
“二师兄,你是皮痒了还是觉得我昔日对你下的毒分量轻了?”我咬牙切齿,指尖缠绕。
开什么玩笑都成,独独不能拿和荣华有关的任何事情开玩笑。
荣华是我的底线,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底线。
我的身心,只会是荣华的,只会是老妖精一人的。
二师兄眼神大变,急忙后退了数步,“师妹,同你开个玩笑,千万别介意,千万别介意哈!”
“二师兄,话说你如此调皮,你爹他老人家知晓么?”缓缓收回手指,面上一凛,“二师兄,今后若是再开这种玩笑,休怪我手下无情。”
荣华倘使就是公子刑天,不用我无情,依照公子刑天素日的个性,他也会让二师兄吃不了兜着走。
问题又来了,公子刑天倘若就是荣华,他为何还要拜松凌子为师呢?他的武功,早已是这世间超然的存在,还需要向他人学习的么?
“原来姑娘是扁大夫的师妹啊!”
乔玠的这句感叹,把我生生拉回了现实来。
“即是如此,那姑娘想必一定是松凌子大师的四徒弟了,也一定是新一任的毒王千寻了?”
我的身份,乔玠当真是不知呢,还是大魔头并未告诉于他呢?
也罢,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在下是叫千寻,毒王的称号,还是送给他人吧,我可当不起。我若真是毒王,何至于落得此番田地呢?”
说出来都嫌丢脸,余光察觉大魔头一直在看着我,抬头问他:“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道大魔头说什么,大魔头答道:“你有说过吗?”
我是没说过,他也的确没有问过我。
又听他说:“名字有什么所谓吗?”
朝他看了几眼,我咧嘴一笑。
大魔头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背景,只是与他而言,名字或许当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乔玠和二师兄还真带回来几味有用的药草,其中一味,是龙胆草。
龙胆草具有良好的明目作用,有了这味药草,星光灿烂的毒应该很快就能解去。
还有一味,叫虎头蕉。
虎头蕉祛风气,舒筋,养血,治风气作痛,腰膝痹痛,小儿抽风。
然而,这只不过是虎头蕉最常见的功效,虎头蕉其实还可以抑制情毒的发作。
《具原书》上,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元朝末年,有一位武林高手张某,抛弃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周某,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儿赵某为妻。
周某心怀怨念,给张某食的饭菜里头,下了曼陀罗。
曼陀罗虽则只是最普通的情花,但张某中毒之后,很快便不省人事。
原因何在?原因在于,情毒其实无分轻重,最重要的是中毒者用情深浅的程度。
原来,张某虽然娶了赵某,但一心念着的,还是周某,他对周某的爱意,不止没有褪却,反而不断增加。
正是这种深重的爱,让张某在中毒的第一时间便情毒发作。
赵某看到自己的夫君昏迷不醒,请了诸多名医诊治,但都素手无策。
后来一日,一位丫鬟在煎药的时候,不小心往里混了一些虎头蕉,殊不料,张某竟然因此醒了过来。
书中,并未记载张某死亡的日子,但却清晰地记载,张某在醒来以后,至少活到了数月之后舞林大会的那一日。
看来,乔玠是翻了《具原书》,或者说,是大魔头让乔玠翻了《具原书》。
我问二师兄:“你是知晓我在乔家大院呢?还是偶然被乔玠给请过来的?”
“两者都不是,是我恰好拜访乔兄之时,看见你被人正抱着进门,于是便留下了。”
无巧不成书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这世间太多的事情,其实并非都是偶然,而是人为。
“话说,你这扁大夫又是什么回事?”我追问道。
“怎么,我会医术你觉得奇怪吗?你别忘了,我也是扁鹊的后人。我的医术,虽说比不上爹和二弟,那多少还是有几分高明的。”
看着二师兄这幅略带傲娇的模样,我不由得笑道:“呵!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是啊,二师兄也是扁源的儿子,我为何一直没有想到他呢?
二师兄和他的老爹扁源之间,关系似乎还可以,但他明显不喜欢徐夫人。
再则,外界传闻中,扁源的大儿子已经被仇家给害死。
昔日仇家找上门时,二师兄究竟是如何逃过一劫的呢?
我在一旁捣药,二师兄则安静地坐在一旁配药。
“你为何都不问问,我这些日子都过的怎么样呢?”我开口问道。
“这还用问吗,一看就知道不好。不过习惯了,你什么时候过过好日子呢?”
二师兄,你这是要把毒舌本领发挥地淋漓尽致么?
其实他并未说错,这两年以来,我的确是没有过过几日安生的日子。
“是啊,还好上天让你有幸再次遇上我,若不然,你想见到我,兴许得等到下辈子了。”我自嘲道。
二师兄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我看来,“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我一定能救得了你。此时最重要的是,你一定不能胡思乱想,尤其是不能想到大师兄。”
这句话,我以为二师兄是不会说出口的,殊不料,他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在空雾谷的那次,二师兄在我面前,尚未提过荣华只言片语,也尚未问过我荣华去了何处。
就连此刻也是,或许他已经知晓我来京城的目的就是找寻荣华,或许,他只是不想亲耳听到一些他不想听到的话语。
本以为的寒暄,没有,本以为的斗嘴,其实也没有。
这次见到二师兄,总觉得他比以前越发安静了。
自打荣华消失之后,花蝴蝶在我面前也很少提起他。甚至就连师父师娘,也是鲜少提及。
这种情形,越发证明我被荣华给活活抛弃,他们担心我的情绪,因而不敢触雷。
荣华消失之后,我们的蝶舞小师妹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
蝶舞是在我回空雾谷的第二日消失的,师娘说,她是去找荣华了。
而我,我在空雾谷待了数月之久才动身离去。
二师兄许是见我没有答复,又说道:“你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别说是见大师兄,就是活着踏出这乔家大院都难。”
垂下头,小声说道:“二师兄,我想他了,真的好想他,你说,我是不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不想去控制,而是控制不住。
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告诫自己,再也不能想和荣华任何有关的点滴,可情不自禁,总是想起他来。
方才看到二师兄配药的场景,不由得想起荣华以前配药的情景。
那时候,荣华在我眼里还只是老妖精,而我,毒术水平还停留在皮毛之上。
他配药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在一旁捣蛋。
他若抬起头看我几眼,我就继续捣蛋,他若不看我,我就欺负一旁的小灰玩。
后来,他有了几分无奈,“你若闲着,就帮我捣捣药。”
于是我屁颠屁颠地坐在他身旁捣药,一边捣,一边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
耳畔突然想起二师兄的声音:“倘若你真想他,更应该好好活着。他就那般不问缘由离你而去,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二师兄无疑戳中了我的痛处,荣华的离去,是我在这世上最耿耿于怀的事情。
一时的克制,换来的,将会是一生的幸福,绝迹不能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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