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踪的金匠(上)

2018-04-15 作者: 沈星妤
第四章 失踪的金匠(上)

火,是一切生命的源头。

当麦加在图书馆的地下城里点燃书架上的火把,又在火元素的资料库前燃烧能量的时候,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觉悟。

人,生于火之前,还是火之后?

麦加情不自禁往更深处去思索,答案却无迹可寻。

当地球还只是一个蛮荒混沌的星球的时候,人类的火种究竟是神明赐予的,还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从小到大,教科书所讲述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有用,麦加此时此刻,亲手触摸到的真相让他不得不相信,人类有多么渺小,而宇宙又是如何地庞大。

然而,时至今日,千古不变的渺小和庞大之间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远古已逝的神明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埋下了一颗神秘的火种。

那颗火种即将改变整个地球、人类、乃至宇宙的命运……

麦加在满目浩瀚、元素灵动的智慧海洋里,用自己的双眼清晰地看透了雷漠的未来,那一瞬间,他才真正体会到无论自己未来有多么强大,都不可能超越眼前的这个少年,只因,这少年从降临人间的那一刻起,必定就已经肩负着某种深远而又神秘的使命了。麦加不是个预言师,他无法知道这使命对雷漠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就连身为塔罗师的雷漠自己恐怕也不会知道,可是,他们早已情同手足,他也有和度恩一样的隐忧,只是他不会说出来而已,现在的雷漠,愈发让他感到有些难以靠近了,仿佛他随时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人,随时都可能,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力,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那样的感觉。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古怪的无力感?麦加实在形容不出来,绝非紧追不上他脚步的无力,而是,一种遥不可及、空落落的枉然。

雷漠并没有注意到麦加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他很认真地协助他寻找着有关火种的线索,丝毫的杂念都没有。

事实是,线索并不是麦加一个人找到的,但是对于火元素的灵感,却在那一刻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回到爱修觉办公室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蒙河也在那里。

景寒拿出一张火山群岛的地图,指着地图上那个很像半身人的岛屿图案:

“我们必须亲自去一趟,那矮个子侏儒很可能就躲在那里。”

“这是哪儿?”

“夏威夷火山群岛,我所指的位置,就是传说中火神老巢所在的位置。”

“你从哪儿找来的?”

“当然是图书馆的地下书库。”

“你们确定克罗诺的火种在怀赫特的手中么?”

“不确定,我们只知道他和我们一样,也在寻找力量之神的火种。”

蒙河有些意外地看了爱修觉一眼,爱修觉则将目光落在了李度恩的身上,他感觉度恩有话要说。

“我在地下书库花的时间最多,因为我没有想到几乎所有写到冥狱结界的古籍书里,都讲到了火神怀赫特独闯地狱界的故事。”

“冥狱结界是什么地方?”

莱朵本能地在这时候插了嘴,没有人打断她,大家似乎都不怎么介意。

“冥狱结界,就是冥灵界和地狱界两个空间交汇重叠之处,这样的地方在世界各地仅有几处,相比人神边界的虫洞要少得多了。”

“神界恐怕也只有火神有胆量敢独闯恶魔赫准斯托的领地吧。“

“不过,就算他的神火再厉害,也一定需要另外一件东西才能进入地狱界。”

麦加顺势接过了度恩的话,继续往下说。

“他需要有神匠格帕尔斯的后裔亲手制造的炼金盔甲。”

“怀赫特他自己不就是神匠么?”

“怀赫特是一个擅长用火元素来制造神器的天才神匠,但他并不是一位匠神。”

“神匠,却不是匠神?”

莱朵喃喃自语,略微明白了麦加的意思。

“所以,我们想到了一个人。”

“哦不,不是我们想到的,是莱朵的塔罗牌帮我们找到的。”

希罗立即纠正了雷漠的说法。

当莱朵在塔罗藏书库里凌空摆出她体内多米诺骨牌般密密麻麻的灵能塔罗预言场时,希罗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亲眼目睹一场精彩的魔法秀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当莱朵问塔罗,究竟谁才是找到力量火种的关键人物,只有一张逆位的权杖国王跃出牌堆,那毫无疑问指的是掌握着火元素能量的火神怀赫特,但是,紧跟着权杖国王跳出的,却是整排整排的“金币八”,阶梯般层层堆砌,在书库中央形成了一座立体旋转的塔罗金字塔,然后,那张矗立在金字塔顶端的逆位权杖国王,就立刻变成了正位。

“这张牌代表什么?”

希罗惊讶而又不解。

“你注意到这张牌上有个人,正手持工具在打造八枚金币么?”

希罗仔细观察,果然如此。

“这张牌暗示,那火神必须依靠一位能够打造特殊金器的能工巧匠,才能发挥出自己应有的能量。”

“所以,你们觉得这个人是谁?”

听完他们所有的叙述,爱修觉的脑海里终于模糊地浮现起了那个常年隐居在这里,但却早已被大家忘记了的老家伙。

谁都可能把他忘记,唯独雷漠和度恩不会。

也许,当年那个“彼此约定”的承诺,就是为了今天、此刻而存在的。

“我们所遭遇的任何事、任何人,都绝非一个单纯的偶然。”

那是雷漠成为一个合格的塔罗师之前就对度恩说过的话,当时,他还有些将信将疑,而今回想起来,预言科系的“智慧”还真不是一个普通巫师可以参透的。

“我和度恩都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若尔。”

“竹庙街,格帕尔斯匠铺的那个糟老头?”

“原来你也知道他?”

雷漠听见景寒的话,反倒比她还要惊讶。

“当然知道啊,米尔斯让我去找他保养我的符笔啊,她说,整条竹庙街,就属若尔那个糟老头最厉害,什么破法器只要一到他的手里,就立马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可是,若尔他究竟是不是匠神的后代?如果他是,那么他一定不是个凡人。”

“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雷漠和度恩接二连三地将问题抛向了爱修觉和蒙河,以为他们一定知道,其实不然。

“匠神是天界专业技能型小神,说好听些,就是主神的技工,说得不好听,便是主神们的奴仆,他们才是‘诸神之战’最可悲的牺牲品,几乎全军覆没,其中,也包括打造特洛伊木马的古神祗族匠神格帕尔斯,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徒弟或者后代,我们并不知晓,倘若你们想要知道若尔真正的身份,只有亲自去问他才行。”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

度恩立即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要对莱朵讲明白竹庙街究竟是何方宝地,真是相当复杂和麻烦的事,几个人围着莱朵,七嘴八舌全都各说各的,正当莱朵的脑门就快要爆炸的时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雷漠仅用“那就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一句话就消灭了他们所有的废话。

如果若尔真的是匠神,那整条竹庙街里,说不定还隐藏着不止一个从诸神之战中幸存下来的天界小神。

这个念头,让雷漠和度恩感到兴奋不已。

然而,正当他们站在竹庙街对面的十字路口等待绿灯的时候,盘旋在街对面上空的滚滚浓烟让雷漠有了极不祥的预感。

“好像出事了!”

雷漠感觉到一阵电击般的灼痛从后背刺穿前胸,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金币炫舞的塔罗牌,还没看清楚就消失了。

红灯还没有变绿,消防车一辆接一辆地呼啸而过,雷漠捂住自己的心脏,那股神秘的能量在他体内有了意想不到的异动,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眼下他必须先稳住自己。

雷漠低头透过衬衫衣领看见紧贴着手掌的皮肤上浮起一团火烧云,掌心微微一烫,雷漠摊开手掌,类似塔罗牌图案的金色粉末旋即融化在他手心。

八枚金币?难道,也是一张金币八?

可是,死亡之舞金币八图案上的八枚黑金之币是印在骷髅人手中的旗帜上的,绝非掌心里炫舞的图案。

“雷漠,快走!”

景寒站在斑马线的中央,回头喊了一声,雷漠这才回过神来,匆匆穿过马路,紧跟在景寒身后,一路奔向竹庙街。

格帕尔斯匠铺的烟囱被整个炸飞了,围在匠铺前的人群被急速闯入的消防车驱散,高喷水柱对准了从破碎的窗户和屋顶窜出来的火舌,度恩和麦加一路冲出重围,奔进了现场。

“火还没熄灭!现在不能进去!”

“若尔!有没有看见若尔?”

麦加一手指向高喷水柱,喷泉般的活水,瞬间凝结成干冰,麦加一掌击爆,干冰轰隆一声砸塌了匠铺的屋顶,火舌顷刻间被熄灭。麦加的动作又快又准,现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场大火突然间就被从天而降的干冰给熄灭了。

雷漠走出人群,度恩、麦加、景寒紧随其后,消防员还站在原地仰头望天,另外那些喷水柱的,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尚未融化的水龙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几个溜进匠铺里的少男少女。

“若尔!”

“若尔!”

屋内焦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剩下,保养法器的花盆架子也碎成了烂粉渣。

四周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臭味。

“这里到处都是硫磺的味道……”

莱朵忍不住捏住自己的鼻子。

希罗走到坍塌的壁炉前面,从废柴堆里捡起一块石头仔细察看。

“你们看这块石头,好像不是这里的东西。”

雷漠接过石头仔细看了看,交给一旁的李度恩。

景寒一见那石头,就惊叫了起来:“这是火山石!麦加,我们在火山虫洞里就是踏着这种石头过桥的不是么?”

麦加和度恩也想起来了,没错,就是这种石头!

“是怀赫特。”

“一定是他!”

麦加几乎可以肯定,只有他和怀赫特有过激烈的正面交锋,他一走进匠铺就预感到是那该死的侏儒干的。

“是他把若尔掳走了?”

“你的意思是,若尔还活着?”

当莱朵再度想要确认回答的时候,忽然间,谁也不想说话了。

若尔或者已经被怀赫特烧死,变成了他们脚下黑灰,又或者,他没有死,只是被怀赫特带回了他的老巢,结果到底是哪一个,完全取决于若尔手里是否握有怀赫特所需要的那件东西。

难道他真的是匠神?

度恩宁可这样想,只要若尔是神,他就不会轻易被怀赫特打败。

他一定还活着,他必须活着。

“度恩?”

希罗见度恩的眉头越收越紧,心下不安。

就在这时,壁炉的废墟里突然传出一阵古怪的声响。

“里面有人。”

雷漠敏锐地低语。

麦加退到壁炉跟前,刚想抬手施法,移开那堆废柴,壁炉里面突然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一个黑影烟雾般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消失在匠铺后门的大街上。

他们一路追进竹庙街,人群熙熙攘攘,眼目所及,没有任何黑衣黑影之人。

“是个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鬼?”

“没有鬼敢光天化日在这里现身,除非是魔。”

“什么鬼什么魔?”

眼下没人愿意搭理莱朵的插嘴,度恩的龙骨项链从他的脖子上滑了下来,希罗与他背靠背站在一起,脖子上的石头也蓦然亮起。

雷漠、麦加、景寒和莱朵,分别将度恩和希罗围在中间,以防御姿态继续缓慢地在人群间挪动,随时准备出击。

“祭坛没有什么反应。”

度恩边走边看,边看边感觉。

他的眼睛在白天没有晚上那么敏锐,需要集中更多的念力才行。

“我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的情况。”

希罗怀疑刚才壁炉前的那一幕,会不会只是一个错觉?

他们已经快要走出竹庙街了,就在这时,雷漠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好像看见他了。”

“在哪儿?”

雷漠的确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小个子身影,很突兀地从他们的侧面溜进了前方的人流中。

从侧面溜进来,这意味着那个人一直都跟在他们的后面。

“在那儿!”

景寒眼明手快一指定格,众人顺眼望去,果然看见那黑衣人从人群里转过头来看他们,然后,又立刻消失不见了。

“是他!一定是他!”

虽然只是瞬间的回眸,但是,他们都看得很清楚,他既不是鬼也不是魔,而是一个人。

“快追!”

雷漠拨开人群带头飞奔起来。

“这家伙一定知道若尔在哪里!”

麦加也叫了起来,度恩收回了龙骨项链,一行人跌跌撞撞你推我搡地冲出了竹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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