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敢问这伞从何而来?”老人声音有些颤抖,听着像是激动所致。
扶烟不明所以,没有说话,歪头看了看老人。
“姑娘,这把伞乃是羽国第三任皇帝亲手做的送给了他这一生唯一的妃子。姑娘能得此祥瑞之物,实在是有缘之人。”老人面色有些潮红,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扶烟笑了笑,她就只觉得这是一把普通的伞而已,这世上哪有如此痴情相守的人?
“老人家,您先修吧,我过些时日来拿。”扶烟朝着老人微微施礼,在桌上放了几两碎银子,转身离开了。
老人望着扶烟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万万不要是孽缘才好呀,只怕是要苦了这孩子了……”
羽国曾有传说,第三代君主一生只有一妻,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举国上下称赞的一对璧人。但是后来皇后染上顽疾,一有太阳照在皮肤上就好奇痒难耐,便只能日日卧在床榻上。后来,皇帝亲手做了一把四十八骨的紫竹伞,用的是一等一的好材料,雨蚀不破,风吹不折,日照不损。
每天傍晚,皇帝总会和这把伞一起陪着皇后散步,直至去世。人们就说,这把伞见证的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后世之人若得,自有姻缘。”
扶烟已经记不清这是何时从付修域那里得来的伞,但是瞧着古朴的样子甚是好看,便也不舍得丢弃。
其实,付修域给的东西都带着呢,还有那只烤瓷的小狗。
陆府。
陆弦和付修域面对面坐着。
就在那天,付修域快要离开的时候,陆弦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冲了上去。
“修域修域,等一下。”陆弦喊得很急。
前面失魂落魄的付修域听见声音,停了下来。
“我帮你找扶烟。”说出这一句的时候,陆弦脑海中突然闪过扶烟的样子,他知道其实付修域和扶烟两人都深深地爱着对方,只是这中间的是非曲折太多,陆弦自己也不知他到底该帮谁了。
付修域突然转过身来,不可置信,还有兴奋难掩的狂喜。
他抬头望着澄澈的天空,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时候,付修域正坐在大厅里,听陆弦说扶烟的事。
“什么?陆弦你是说烟儿学会了易容术?”付修域的这个表情,就跟那日陆弦的惊恐一个样。
陆弦有些诡异地笑了笑。
“不止这些呢,烟儿还学会了医术和武功,她是当真天资聪颖,要是她从小就学,不知现在会是何等造诣。”陆弦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原来当有一天付修域要从我这儿得知烟儿的情况时,我竟如此庆幸自己曾不顾一切地爱她。”
付修域听着陆弦款款而谈,突然间有些怅然失落,只是短短几个月,他到底错过了扶烟多少精彩。
不过,今日和陆弦所说的话,让付修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自始至终:扶烟爱的,只有他。
人间自有落花犹在,深宫自有深情思存。
付修域和陆弦两人一直在喝酒,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修域,你以前都不敢喝酒,还是我教你的,你呀,最怕你爹了,哈哈……”陆弦指着付修域,一脸的迷离样,笑得甚是可爱。
付修域一脸嗔怒的样子:“我从小就被付伯父收养,怎么忍心惹他难过?”
陆弦听完,先是一愣,接着说:“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野孩子嘛。”
此话一出,付修域彻底被激怒了,嚷着要和陆弦拼酒。
“你,快去给我拿酒来……”付修域一只手搭在了旁边一个下人的身上,吓得人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付修域面色一沉。“我要你命做甚。”
陆弦见状,已经快要笑得蹲到地上了,边笑边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有事……有事再叫你们。”
下人们急急忙忙离开了,平时温文尔雅的两人,今晚上也太吓人了,保不定一个不小心把小命给丢了。
付修域和陆弦一直在说话,小时候,长大,还有扶烟。渐渐地,两人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开始在自言自语。
都说醉酒的人甚是可爱,因着不明凡世尘烟,不明春朝秋暮,冬雪夏阳。
陆弦今天喝了太多,他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时候,陆弦正抬头看着这无穷无尽的夜空。
“烟儿,你在哪里?”
大地归于平静的时候,玉兰悄悄伸出脑袋往外面探了探,看见两个男人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眉眼俊逸,不过却紧皱着眉头,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轻铺在两个男人的眼睛上,其中一个伸伸有些酸疼的双臂,慢慢睁开眼睛。吓得玉兰一下子回到了树上,微风拂过,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先醒来的是陆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着昨日是和付修域一起喝酒了,后来的事情再想不起来,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疼,在这石桌上趴了一夜,自然是累得紧。
陆弦只觉肚子有些饿,正准备起身去弄些吃的。
“啊……”陆弦一声惊呼,一只脚绊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付修域掉到了桌子底下,顿时觉得好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能如此狼狈,要是传了出去,怕是要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陆弦的一声惊呼,吓醒了还在梦中的付修域,揉着惺忪睡眼慢慢问道:“怎么了?”
付修域现在的这个不知所云的样子,让陆弦不禁想起了小时候。
陆弦摇了摇头,伸手把付修域从地上扯了起来,清清嗓子,正色说:“付修域,你知道一个皇帝每天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听陆弦说完,付修域面色一沉,立刻出了府门。
离上早朝只有半个时辰了。
付修域急急地走在大街上,可能是酒还未醒,刚刚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骑马。
“唉,真是老了老了。”付修域一面摇头一面责怪陆弦竟然让他喝了这么多的酒。
城东的那家雨伞铺子,开门甚早,付修域路过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个老人,手里抱着一把紫竹伞。
临近的时候,付修域特意往那里瞥了一眼。可这一看,让他呆住了眼睛。
那一把四十八骨的紫竹伞,不就是他曾经悄悄放在重烟阁里的么?怎么会在这里?这伞也是他机缘巧合得来,那时候,那个老妪对他说。
“一定要送给毕生最爱之人。”
付修域的脑袋一下子涌上各种思绪,沉吟了半天,那就是:“扶烟仍在这京城里。”
付修域走到了老人的身边,缓了口气,轻轻问道:“老人家,不知您这伞是……”
“是一位姑娘送过来的,让我给她修修。”老人打断了付修域的话,朝着他友善笑了笑。
“老人家,可否向我描述一下那位姑娘的样子?”付修域朝着老人恭敬说道,虽然他已经可以确定就是扶烟,但是自己却激动地有些不敢相信。
老人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过了半天慢慢说:“我记不清模样了,只知一身白衣。”
扶烟最爱的便是白衣,该是她不会错的。付修域现在满脑子都是扶烟,念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头绪了。此时的他,已经把上早朝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也罢也罢,只怕世间痴情郎并非终如愿以偿。
那一日,众多大臣在大殿上等了一个时辰,付修域都没有出现,彼时,他正站在铺子门口,焦急等待。
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然后又向西边不断移动。到最后,直直掉进了山里,付修域脸上的表情由开始的狂喜,变成了失望。而现在,远远望去,一个孤独的男人站在那里,一直在朝着路口张望,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年轻人,回了吧,那姑娘应该是不会来了。”老人的声音里也有隐隐的叹惋之意,叹了几声。
付修伸手摸了摸那把紫竹伞,没有再说话,定了一会,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走了去,慢慢消失成一个点。
付修域回了陆府。
“陆弦,我今天看见了曾经送给烟儿的紫竹伞了。”付修域低着头,喝了一口茶。
陆弦愣了愣,知道付修域如此失望的模样自然是没有见到扶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说道:“修域,明日早起一些,要回去上朝了。”
“嗯。”付修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弦,明日你去那家雨伞店继续等着烟儿。”
若是你不想见到一个人,那么即使上天再安排足够多的缘分,也是徒劳罢了。
只愿妾心似君心,得尔任平生。
第二日,付修域起了个大早赶回皇宫,陆弦也是,早早就去了城东的那家伞铺。
吱呀,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位蓝衣公子,眉眼间有几分沧桑之色,再加上还没有透亮的天空,像极了一幅画。
陆弦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
老人对着他笑了笑:“年轻人真早,那姑娘今日估计会来了。”说完坐了下来,那一把木椅子估计有些年代了,雕花纹饰已经在岁月的打磨下褪去了光彩,但是瞧着甚是舒服。
“老人家,您这把椅子怕是上百年了。”陆弦看了看这家伞铺,东西几乎都是旧的,上面的纹饰基本和这椅子上的相差无几,伸手抚了一下,只觉得温润清雅。
老人没说话,继续手里的活,给另外一把紫竹伞换了一支骨。
“年轻人,你看,一件东西坏了,即使再怎么修,再怎么看着天衣无缝,灵气也会消失了。”
陆弦面色一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事,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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