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容，我不喜欢陆弦的。”过了好大一会，扶烟淡淡吐出几个字。
“可是陆弦哥哥喜欢你呀。”话一出，修容自己都愣住了，其实扶烟她自己何曾不知道呢，只是若说破，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最好的爱情是，你我相爱，未曾表白。
第一次见到修容的时候，看她对扶烟的敌意，就知道她喜欢陆弦。
扶烟笑了笑，搂过修容，轻轻说道：“我爱付修域，可是我不会嫁给他。”
因为，我们之间好像有很多东西改变不了了。
其实，那个烤瓷小狗，是付修域做的。
陆弦和付修域仍然在僵持中。
御书房内，修容和付修域面对面坐着。
“修容，她怎么说的？”付修域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期待。
“烟儿姐姐说她不喜欢陆弦哥哥。”修容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思索一会，欲言又止。
“那你有没有问她喜不喜欢我？”
修容稍稍皱眉，道：“她说爱。”
付修域一下子笑了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修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把扶烟后面的话说出来。
第二日，付修域下朝换了便服后就奔着扶烟那去了，满脸的喜色。即使是当上皇帝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如此高兴过。
这皇宫里最是寂寞了，无人相伴，也无人相守。万人之上又如何，也许稀罕的并不是可以夺人生死的权利，而是炊烟鸟鸟，耕种纺织的平淡。
虽然人生不会起伏跌宕，虽然不会轰轰烈烈，虽然不会名传千秋，却依旧难忘和精彩。
付修域去的时候，扶烟还没有起床，她也许是早有预感修域会去。早早叫丫头准备好茶，自己又沉沉睡去。
等着扶烟醒来的时间，付修域在屋子里随处逛逛，发现了他自己和陆弦的画像，擅长丹青的他一眼就看出来，画陆弦的时候几乎是一气呵成，而画自己的那一张，该是花了些时间的？
“难道是她对我不了解么？”
“皇上，公主醒来了，请皇上过去呢。”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些许喜悦之意。
付修域没再说话，提步由小丫头引着出了屋子，脑子里的疑问若隐若现。
看见扶烟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好了，但是没有绾起长发，青丝垂于腰际，素颜淡面，宛若出水芙蓉，自有韵味。
付修域呆住了眼睛。
“修域，你来了。”声音倦倦的，大概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吧。
付修域回过神来，凝目说：“扶烟，你真美。”说完伸手准备揽住扶烟，扶烟闪身对着门外说：“桃儿，给皇上上茶。”
付修域的手尴尬地留在了半空中。
中午的时候，付修域让御膳房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遣退了所有的下人。
他是要来亲自问扶烟的。
几个月前御医说的话，一直是他的心结，也是因为这个才逼宫的。本来严禁扶烟喝酒的，但是今天他特地带来了好酒。
扶烟看到酒，眼睛都直了，一上桌子，就开始往杯子里倒酒，付修域微微一皱眉，脸上仍然带着宠溺的笑容。
很多年后，付修域想，如果没有遇见，是不是一切不会发生，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心动了。
饭桌上，扶烟一直在大口大口地吃菜，眼皮都不抬一下，付修域几次想说话，结果还是又咽回了喉咙，弄得他尴尬不已。
“扶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付修域说的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吐出几个字。
扶烟还是没有抬头。
“嫁给我好么？”话一出，扶烟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烟抬头看着付修域的眼睛。
“不。”斩钉截铁，残忍不已。
同样站着的付修域身子一晃，一只手搭住了桌子。
扶烟没有再说话，深吸一口气，抬脚准备回屋。
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时间都要停止了，付修域的眼睛里都是悲痛，面无血色，看着让人心疼。
扶烟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付修域突然说话。
“烟儿，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付修域的声音里，都是绝望和难以置信。
远处的背影稍一停顿，又继续往前走。
突然吹起了很大很大的风，玉兰花打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些疼。
江山易主，即使再平静，到底也是表面的，郑国偷偷支持洛国的前朝余党与洛国作对，付修域要防范的事情就更多了。
没过几日，郑国派使者前来提亲，这就把付修域难住了，现在皇宫里所谓的公主就只有修容和扶烟，修容是自己的亲妹妹，又跟着付修域一起相依为命，自然是舍不得的，而扶烟……
就更没有可能了。
御书房。
“皇上，和亲一事关系重大，我们若是不答应，郑国以此借口举兵来犯，必定劳民伤财，这对刚刚稳定的洛国是及其不利的。”说话的是前朝宰相，因着付修域看重他的才华，留了下来。
付修域眉头紧皱，半天不说话。
天渐渐暗了下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玉兰花在风中摇曳，仿佛是要甩掉无尽的烦恼。
付修域凝目看着窗外，不知道过了多久，挥手让大臣们退下，自己在御书房内坐了一夜，一直在喝茶，一杯又一杯，窗外大雨飘然，树影映在了窗户纸上，张牙舞爪。烛台里的蜡烛都燃尽了，摊在里面，好像画出了一幅未经雕琢的画。
昨夜的一场大雨之后，玉兰的花瓣几乎快要落光了，残败凋零没有一丝生气，人看着心情也有些受到影响了。
扶烟刚刚起来，一看到院子里的景象，脸色微变，摇摇头。转身回屋拿出了琴，开始弹很久以前自己写的曲子。
不过却是心不在焉的。
昨天上早朝下了以后，陆弦来找过她，说起了郑国前来提亲的事，他们明知道前朝的公主都已贬入民间，现在就是在故意为难付修域，让她在两个人之间取舍。唉，果真是造化弄人呢。
昨夜她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有狂风暴雨，心里烦躁，就更是睡不着了。
快到正午的时候，付修域来了。
“烟儿，最近可好？”付修域的脸上都是温暖的笑容，声音听起来都是暖暖的，但是疲惫却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修域，你好久没有来看我了，陆弦也不来，现在玉兰也落了，真是寂寞。”扶烟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付修域轻轻伸手摸了摸扶烟的长发。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扶烟伸手弹琴，曲子旋律很慢，付修域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
扶烟的眼睛都在面前的琴上，这期间，她没有看付修域一眼。远远看去，一对璧人在那儿，女的清丽脱俗，男的出尘俊逸。要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计平生净，愿留一点红。
一曲终了，扶烟双手摸着琴弦，接着是长长的叹息。付修域睁开眼睛，没有挪动位置。
“修域，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扶烟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是淡淡的哀伤。
“嗯”？
“我愿意嫁入郑国，解黎民百姓眼前之忧。”
语毕，付修域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他们认识了这么久，这是付修域第一次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她说话。
扶烟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一字一句说：“扶烟愿为皇上分忧，请求嫁入郑国。”
“啪。”声音清脆响亮。付修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扶烟的嘴角渗出了血，突然轻笑起来，像极了一朵罂粟花。
付修域惊慌失措地出了门，扶烟慢慢坐到了地上，嘴角上的血滴在了素白的裙子上，还有大颗大颗的眼泪。
世界都安静了，扶烟闭着眼睛，睫毛轻颤，一朵玉兰花落在她的眼睛上，像是要抚平她所有的痛苦和不安。
付修域回了之后越想越内疚，自己怎么可以打扶烟呢，不知道她现在有多难受，但是要自己去道歉又觉得有伤颜面，在寝宫里走来走去，拿不定注意。
今日真是诸事不宜呐。
已经好久没去看扶烟的陆弦，今天也去凑热闹了。
“烟儿，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有你最爱吃的水晶蒸饺哟。”陆弦的声音里听得出来是真的高兴。
扶烟躺在床上，瞥眼看了门口的陆弦，又缓缓扭过了头。这下子陆弦不高兴了，冲到床边把扶烟给拖了起来。
两人扯了半天，扶烟突然哭了起来，这时候，陆弦看见了她脸上的手掌印。
陆弦很是心疼，不由自主地拂了拂她的脸，扶烟迅速躲开了。陆弦微微尴尬，干笑了两声。
扶烟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
“陪我去外面走走吧，在床上闷了一下午，快要憋出病了。”
陆弦拿来鞋，又动手给她穿上，扶烟没有拒绝，却是满脸的歉意。
很多年后，陆弦一定没有后悔曾经如此用心，不留余力地爱过一个人。
付修域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给扶烟道歉，本来都已经睡下了，想想觉得甚是不妥，立刻翻身下床。心里是又心疼又气恼。
“你说郑国的草原是不是很美？”扶烟的语气带着些期盼。
还没等陆弦说话，扶烟就接上了，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应该是很美的，书上说一眼都看不到边，绿蓝相接。”
陆弦的心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爱她，即使得不到，却也不能再也见不到。
“烟儿，你真的想嫁到郑国去么？”
就是这个时候，付修域出现在门口。
扶烟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我想换个地方生活，嫁到郑国去。”
两个男人的心都在滴血，看到了付修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扶烟扑到了陆弦的怀里，大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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