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英又来向我辞行。我心中有万分不舍。有他在我身边,我多少觉得踏实些,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苦无依。在我软弱,在我疲惫,在我彷徨忧伤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但一壶清酒,两碟花生米,相对而酌,似乎就能给自己一个短暂平静的港湾,可以下帆,可以抛锚,可以小憩,可以避浪挡风遮雨,可以有勇气面对下一个扬帆启航。这大概就是朋友的意义吧。
一会儿,公主携着王孙氏也来。看来王孙氏也向公主辞行了。相聚如宴,聚时容易散时难啊!我心里酸酸的,眼里涩涩的。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多愁善感了?
“既然姐姐坚持要走,妹妹再拦阻也没意思了。不过,无酒不成别,妹妹备一杯薄酒为姐姐送行,听说驸马爷还有一件薄礼相送,还要探花爷收下才好!”公主说。随后嘱咐魏明备轿。
两顶轿子,迤逦西行。轿子上下起伏,我的心也忐忑跌宕。公主闭着眼睛,偎在我身边,两只柔荑把玩着我手指,头靠在我肩上,如小鸟依人,可爱可怜。我不要自己沉浸在这种无声的温馨中。就像是一个陷阱,一个漩涡。我开口,听到它落地碎裂的碰撞声,心有点痛,也有点欣慰。
“我备了什么礼给子英了?”我问。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公主伏在我怀里,一手揽住我的腰,轻柔地把头靠在我肩上摩挲着,娇憨动人。“驸马,你说,我们是夫妻吗?”她问我。
“公主金枝玉叶,陈世美山野草民,纵是黄粱梦中,也不敢有非份妄想!”我想起新婚之夜她的话来,不知怎么的,有种受伤的刺痛。
“驸马爷,乐平少不知事,言行有玷,今日思之,愧悔终夜,乐平愿用一生来补偿。驸马爷救过乐平一命,能再救赎一次乐平的心吗?”她说完,两手紧紧地抱住我,好像我会逃走似的。她小心地把耳朵贴在我的心口处,静静地期待着,期待着…
我默然无语。
她开始抽泣。
“早知今日,当初你何苦又来救人家,让人家终日竟夜,以泪洗面,孤苦伶仃,生不如死?”
我的心鲜血淋漓。为什么会这样?我仰起头,问那双在冥冥中注视着我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我一样,只沉默,只逃避。
轿子停下了。魏明引我们进入一个很小的院落。院里零星种着几棵果树,我约略认了一下,有樱桃,有山楂,有桃,有桑,另外还有一小畦菜园。有三间堂屋,三间侧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魏明一间间带我们看。屋子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不象有人住过的样子,但锅碗瓢盆,几案橱柜,床褥被枕,一应俱全。
“这是驸马爷的薄礼,还要探花爷莫肖小儿女形状,收下吧!”公主盈盈望着子英和王孙氏,“既然二位不见容于高堂,我看你们不如趁这个时机,干脆搬出来,另起炉灶,也关起门来,享受一下夫唱妇随,你恩我爱,如胶似漆的小两口生活!”
王孙氏满脸晕红。子英哈哈大笑。
“王子英再要客套,岂不让公主小觑了?只是此礼太过贵重,子英暂居,待子英付足房钱,住了才始心安!”
魏明送上房地契。公主吩咐去取了子英的行头,又买了鱼肉菜蔬,王孙氏下厨,公主亲自端盘打水,摘洗置办。不一会儿,酒菜上桌,觥筹交错,我们举杯共庆子英乔迁新居。两家人倒也笑语频频,其乐溶溶。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香莲。尤其是看着子英和王孙氏夫妇谐和,满脸漾着久违的幸福,我心里也泛滥着温暖和感动。有种回家的感觉,我好几次都错觉公主是你,香莲,真的,我差点就把她唤作你。
我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我送公主回卧房,转身欲去时,却见公主粉面含春,星眸迷离,依依不舍地牵着我的手。望着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春意荡漾的眼波流转,香莲,我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揽她入怀,轻怜蜜爱的**。但是,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夜已经深了,公主早些歇息吧!我说完,转身又走。公主扑到我背后,两手箍着我的腰,紧紧抱住我。我感觉到几滴冰冷的泪顺着我的脖子向我的身体里流。我听到公主颤颤的声音。
“驸马是嫌弃乐平资质丑陋,还是乐平身体脏污?”
我掰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公主醉了,早些安歇吧。然后头也不回,阔步而去,关在门后一串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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