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越连声叹息不止,玉无痕嘲讽一笑,他已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听他这些唠叨,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一夜,注定要血染皇宫。
为了这个皇位,两方均已筹谋良久,玉无忧有骠骑大将军烟远这个舅父撑腰,数万大军正从驻地往京都开拔,太子党自然是人数众多,从表面看来,他势单力薄,似是一直处于劣势,可实际上,这些年他一直苦心经营,太子党虽多,朝中拥佩他的人却也不少。
骠骑大将军仗着皇后撑腰,一直飞扬跋扈,数次触犯众怒,而他则很巧妙的将这些人笼络在他的旗下,以讨伐太子谋反为名兴兵,两方人马,拼力搏杀,谁胜谁负,便在今晚见分晓。
这一晚,整个皇城,杀声震天,血污遍地。
玉越则拿着那支金钗睡着了。
拂晓时分,战局初定。
事实证明,太子无忧在文才武略方面,比起玉无痕,确实逊了一筹,虽然有其舅父数万大军相助,仍避免不了败北的命运。
烟远见势不妙,果断选择西撤,撤回到原来的驻地幽城。
玉无痕亦不乘胜追击,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再者,这番争斗,他也大伤元气,若是贸进,怕是只能拼个两败俱伤,还是先站稳脚跟,再作打算。
自此,大好一片江山,以幽城为界,分成北玉和西玉两半。
云不染在地道里等得心焦难奈。
倒是保护他们的几个家丁胸有成竹。
“我们清王爷那是什么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太子无忧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有他舅父母后罩着,这会儿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你是说,他一定会没事吗?”云不染问。
“当然!”家丁们十分骄傲的回答。
“可是,我们明明可以帮到他的!”云笙在一旁说,“有我们帮忙,不是成功的把握更大一些?”
“你们是王妃的人,只负责保护王妃就好了!”一个家丁笑说:“我们王爷不是说了,女人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只有萧帝才会拿女人给他打江山,王爷的江山,自有王爷的人替他打!所以呀,王妃,你嫁给我们王爷,那算是嫁对了!”
正唠叨着,忽听密道的按钮轻响,有人弓身而入,云不染惊喜的叫:“王爷!”
玉无痕对她点头微笑,一袭白袍仍是干净鲜亮,不染半分尘埃,就连头发也不曾乱了一丝,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从沙场归来,而是从田野之中漫游归来,身上犹自带着花朵和泥土的馨香。
“我回来了!”他的笑容淡淡,说:“云丫头,我请你喝酒!”
喝的是庆功酒。
亦是登基大典的盛宴。
他既为王,便封她为后,他黄袍加身,她亦须戴凤冠,着凤袍,脚下是俯首跪拜的数万战将,云不染锦衣华服,那顶凤冠压得她头痛,恨不得立马扔开去,只奈何气氛太过庄严肃穆,她只好憋着,一直憋到掌灯时分,才扯着玉无痕的袖子说:“你怎么把我封成皇后了?”
“不封你,封谁?”玉无痕反问。
“可我们是假成亲呀!你忘了?”云不染急得不行。
“你有合适的人要嫁吗?”玉无痕问。
“这个,倒没有,可是,我们……”
“那就先这样吧!”玉无痕歪头看她,“等你有了心仪的男人,我就放你离开!”
云不染傻掉了,为什么她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说好是假成亲的,这会儿,好像赖不掉了!
等她有了心仪的男人……
这不开玩笑吗?
她成了他的皇后,哪个男人敢再打她的主意?
现在连白狸和钱多铎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向玉无痕挑衅了。
人是帝王。
他们是草民。
俩难兄难弟凑在一起喝闷酒。
“好女人都被小娘炮挑去了!”白狸愤愤不平,“我真没觉得他哪点好!”
钱多铎看了面前的白狸一眼,很想说,其实你比清王更娘炮,只有我才是一个真男人!
但他没敢说出口,他怕面前的浑球揍他,所以,只好一个劲的灌酒。
举杯消愁愁更愁,白狸很快喝趴下了,钱多铎一人独酌。
正一杯复一杯之际,耳边有腻甜的声音响起:“原来钱公子也有为情所动的时候!”
钱多铎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宫装女子正坐在他身后,雪肤浓眉,下巴尖俏,很是妩媚风流。
“你是谁?”钱多铎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公子终于开始思春,若你家母亲知道了,不知有多开心!”
“你识得我家母亲?”钱多铎眉毛微挑。
“令母声名赫赫,天下谁人不识,哪个不晓?只是,钱公子藏得好,藏于市井之中,竟无人知晓你的身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钱多铎放下酒杯,在手中飞快的旋转。
“若钱公子听不明白,我便当说与这小店的桌子椅子听好了!”宫装女子掩唇而笑,“不过呢,钱公子若想夺回所爱,便不能再隐于市井之间,当今天下风云变幻,钱公子再这么猫着,不光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不在了,你想要的东西,也一定要不到!”
“原来,你是母亲的说客!”钱多铎猛地一仰脖,将杯中酒灌入口中,冷声道:“麻烦你转告母亲,我过得很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这样的日子,我会一直过下去!”
说完,他返身背起白狸,大踏步离开了。
宫装女子撇撇嘴,骂:“笨蛋!”
月汐殿,夜。
因已接近暮春时节,气候温凉舒适,连风里都带着清甜的花香,像一双清香温软的手,一遍遍抚过月汐殿华美的纱幔。
玉无痕懒懒的卧在一只美人塌上,声音亦是倦怠慵懒:“来人,把我们的皇后,带上来!”
很快,捆得像只粽子似的烟露便被扔在汉白玉的地砖之上,神情委顿,面色苍白,她向大殿中惊惶的望了望,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龙塌之上,凄苦的呜咽了两声。
龙塌之上坐着玉越,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衣饰亦是干净齐整,很显然,玉无痕确实没有为难他这个父亲。
“把她嘴里的布扯掉!”玉无痕吩咐。
宫人点头,上前扯掉烟露嘴里的布,布一扯掉,她便尖声叫起来:“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玉越垂眉敛目,闭目不语。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现在,朕,才是皇上!”玉无痕淡淡的说。
烟露喘息着,呆呆的看着他,嘴唇抖得厉害。
玉无痕微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向飞扬跋扈的皇后娘娘,也会害怕!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像你待我母亲一样,好好待你!”
“无痕!”玉越沉郁开口,“你要杀她,便给她一个痛快吧,算父……亲求你!”
“不好!”玉无痕干脆利落的答:“父亲,你没有那个资格,你的软弱和仁慈,已经纵容她害死太多人!有的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么多年,我对自己,已足够残忍!”
“来人,把朕亲手选的绣花针,拿上来!”他微笑吩咐。
“是!”
很快,一排插在锦缎上的绣花针便被拿了上来,从小号到大号,排得齐齐整整,寒光凛凛,后面又堆了一捧彩色丝线,七色俱全,放在精致的白色针线筐里,显得十分漂亮。
烟露一见到那些针线,便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不要!放了我,无痕,皇上,求你放了我!求你!”
她嘴里胡乱的叫着,玉无痕却仍笑得恬静好看,“这是你亲手创作出来的锦心绣口,自己不尝试一下,不觉得遗憾吗?其实,朕原本打算放了你,朕是打算,让无忧哥哥拿命来换,可他不肯,你瞧,你那么疼他,到最后,他还只是顾着自己,你远没有朕母妃幸福,她的儿子玉无痕,可以用生命去保护她!”
“不要!不要!”烟露声嘶力竭的叫着,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她拼命的往后退缩着,忽然尖叫一声,拿头直往地上撞,却被身后的宫人眼疾手快的捉住。
“行刑!”玉无痕语音飘渺,宫人拿过针线筐,拿起细而亮的一根绣花针,穿了五彩的丝线,其余几名宫人将烟露的脸扳住,用手按压住她的嘴,那根针就要朝她的嘴扎去,烟露目眦尽裂,眼睛几乎要暴出眼眶,玉越则缓缓的垂下脑袋……
“停!”玉无痕的声音突然响起。
宫人忙停住手,呆呆的看着他。
烟露气喘吁吁浑身湿透,死灰一般的眸子陡然现出一丝可怜的光芒。
玉无痕缓缓的站起身来,低低道:“等朕出去再开始吧!真是太丑恶了,父亲,”他转向玉越,
凄苦一笑:“父亲,儿子终究还是见不得这样的肮脏,父亲代无痕看着吧,看看您所谓的仁慈,造就的丑恶!”
他说完快步掠了出去,烟露的惨叫声随之响彻整个月汐宫,他的心里一颤,脚步越发匆忙,竟似在逃逸一般,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自己的寝宫。
云不染正跟云笙采薇等人喝酒猜拳,笑得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一派温馨欢快的场景,听见门外宫女惊叫,便齐齐回过头来。
只是一瞥之间,众人皆目瞪口呆,踉踉跄跄而来的玉无痕,竟然泪流满面!
白狸喃喃自语:“乖乖,我是不是见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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